第47章
    秦文娟說着說着眼淚落了下來,心裏感到委屈極了,偏偏沒人能理解她內心的糾結。
    孝順和勤儉節約都是美德,趙慶陽擁有這樣的品質,你竟然會嫌棄,這不就是站在人民的對立面,證明你是個自私自利的人嗎。
    秦文娟被壓得喘不過氣來,內心非常糾結,她一方面覺得趙慶陽說得很有道理,她也是認可孝順和勤儉節約的,可另一方面又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偏偏又沒辦法總結出來。
    這些事還不能對外說,一個人越琢磨越痛苦,她想快刀斬亂麻不再理會趙慶陽,也就不用再分析其中對錯。
    可是趙慶陽是她的領導安排的,對方還看上了她,一副想要馬上結婚的架勢,沒有一個合适的借口難以拒絕。
    秦文娟自己也很擔心自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錯過了良人會後悔,因為大家都在說你放棄了趙慶陽肯定會後悔的,言辭鑿鑿,語氣裏甚至還帶着羨慕和一點點的嫉妒。
    哪怕剛才聽到石立夏安慰的話,內心還是忍不住會嘀咕。
    秦文娟很讨厭這種瞻前顧後、優柔寡斷的自己,她明明不是這樣的人啊。
    石立夏一聽,就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了。
    這不就是PUA嗎,通過貶低秦文娟,讓她變得越來越自卑,開始自我否認,逐漸失去自我,進而進行精神控制。
    石立夏非常肯定道:“這絕不是你的問題!絕對是他的錯!”
    秦文娟擡起頭:“真的嗎?可是勤儉節約和孝順難道不是美德嗎?”
    “确實是美德,可這兩者的本質是什麽?”
    秦文娟眨了眨眼,腦子一片空白。
    “任何一種美德,都是為了讓人們更好地在這個世界上生活,讓人和人之間的關系更加親密,對吧?”
    秦文娟頓了頓,最終點了點頭。
    雖然這麽說帶有功利性,可本質确實如此。
    “你确定了這一點,那麽你就能明白為什麽聽他的話會感到不舒服。先說孝順這件事,他一直在強調他父母的不容易,那他有沒有說過自己平時怎麽孝順父母的嗎?”
    “他說他以後要把父母接到城裏來,結婚以後也要一起住……”
    這些話都要在秦文娟的耳朵裏長繭了,越聽越讓秦文娟覺得跟自己想要的婚姻完全不是一碼事。
    “我說的是現在,而不是以後。”
    “現在?”秦文娟愣了愣,“他沒說,只說以前他的父母為了他,付出了多少,為了讓他上學,翻山越嶺去采藥,差點在山上摔死。他媽媽把家裏吃的都留給他,自己就喝一點米湯。”
    這樣的事趙慶陽說了很多很多,一開始秦文娟并不反感,甚至還很羨慕趙慶陽有這樣的父母。
    秦文娟的媽媽對她雖然也很好,離世之前都要忍着痛苦為她謀劃,可她也是個大忙人,經常為了廠裏的事不着家。
    秦文娟的記憶中,很少有她媽媽的陪伴,更多是來去匆匆的背影。
    秦文娟一開始對趙慶陽其實并沒有太多好感,總覺得不是一類人,并不打算相處。
    可是聽到這些故事的時候,秦文娟反倒有了一絲憧憬,想象着如果這樣的父母成為她的父母該多好。
    因此,秦文娟一開始也就沒有直接拒絕,嘗試着繼續接觸。
    可秦文娟萬萬沒想到,趙慶陽的這些故事莫名其妙讓她感到心裏很不安,逐漸也不喜歡聽了,卻又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麽。
    秦文娟覺得自己的直覺是很準的,她沒有被繼母折磨死,多虧了她敏銳的直覺。每次她感到有危險就提前做了準備,這才躲過了很多次算計。
    要不然,她現在估計已經被扔到北大荒,要麽就被迫嫁給個傻子了。
    秦文娟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對趙慶陽的态度發生了變化,明明什麽事都沒有發生,趙慶陽也沒有做過讓她難以忍受的事,一些摩擦也不過是小事罷了,比如這次汽水事件。
    要是因為這樣的原因而拒絕,總給人小題大做的感覺。
    秦文娟現在被石立夏提醒,隐約感受到哪裏不對勁。
    “立夏,你為什麽會這麽問?”
    石立夏笑道:“你也感覺到不對勁了吧?他一直說的是父母是怎麽付出的,還計劃了未來你怎麽去回報,他有說過他自己在中間做了什麽嗎?他才是他父母的兒子,才是父母的愛的受益人。
    可是他自始至終都只是在感慨父母的不容易,他的孝順也都是要等到結婚後才出現,為什麽?因為那時候就有人替他孝順,這種行為,可以稱為‘孝順外包’,是一些男性最喜歡用來綁架女性的說辭。
    他們站在道德制高點,讓女性為他們服務,而自己卻是個甩手掌櫃。別說什麽男人在外面工作辛苦,那是以前,女性無法自主生活,沒有辦法出去找工作,因此家裏的事都是由女性來承擔。
    可現在不一樣,你也是工人,也參與了社會勞動,獲得社會的肯定和報酬,如果你們在一起,就是新型的婚姻關系,不是傳統的男主外女主內,那他憑什麽他還能按照舊的婚姻關系繼續生活?這邊也占,那邊也要,美得他呢。”
    秦文娟醍醐灌頂,“啊!對哦!”
    一瞬間,秦文娟全都想明白了。
    難怪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可又總是琢磨不出來,她還以為是因為她的家庭關系,才導致了她無法跟別人一樣孝順自己的父母。
    “他有沒有問過你,你的父母有多難?說過以後你們結婚,該怎麽孝順你的父母嗎?”
    秦文娟搖頭又點頭:“他沒有說過怎麽孝順我父母,不過知道我和家裏人關系不好,會教育我,說我的不是。”
    這年頭沒有秘密,尤其像秦文娟這樣的單身女性,有很多人會主動去調查她的身世背景,也就大概知道她家裏的情況。
    石立夏沒有特意打聽過,不過從平常的交往中,也大概能猜到一二。
    而且大家知道石立夏跟秦文娟關系好,時不時也會在她耳邊透露一些她的情況。
    只是秦文娟不願意提,她也就沒有多問,心裏清楚就好。
    秦文娟媽媽早幾年就已經離世了,她的媽媽以前是機械廠的技術員,秦文娟的工作就是繼承了她媽媽的。
    因為秦文娟媽媽對廠裏做了傑出貢獻,她的死亡也跟機械廠有一定關系,當時為了克服一個難關,她連軸轉最終疲勞過度倒下,她媽媽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廠裏能保留她的工作,等秦文娟長大以後讓她繼承自己的工作。
    廠裏當時同意了,因此秦文娟才能順利地進入機械廠。
    秦文娟媽媽走了以後,秦文娟爸爸很快就再婚了,對方也帶着一個孩子,是跟秦文娟差不多大的女孩。兩人結婚後沒多久,又生了一個兒子。
    秦文娟爸爸一直想要個兒子,現在得償所願特別地高興,對繼母也更為縱容,家裏大小事都是由繼母去決定的。
    俗話說,有了後媽就有了後爸,秦文娟家裏也是這樣的情況,尤其是繼母生下個男孩以後,地位更是牢牢的,現在連秦文娟爸爸都要忍讓幾分。
    繼母對待秦文娟并不好,家裏的髒活累活都是由秦文娟做的,繼母的月子都是秦文娟伺候的,當時正好是放暑假的時候,其他孩子放假的時候撒丫子到處玩,就比如秦文娟的繼妹,每天都在外頭玩瘋了,手裏還一直都有零花錢。
    秦文娟當時也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卻要肩負起照顧産婦和新生兒的重任,半夜孩子總是不好好睡覺,必須要抱着哄,否則就會不停地哭。
    只要小弟弟一哭,秦文娟就會被爸爸和繼母咒罵,她只能抱着小小的孩子,在客廳裏走來走去,直至天亮。
    等天亮了,又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她,光是尿布每天就要洗好幾盆。
    她還得洗衣做飯打掃,一個暑假過去,秦文娟已經快不成人形了,整個人瘦得只剩下個骷髅架子。
    秦文娟現在的身體還不怎麽好,就是當初落下了病根,而且個子小小的,在長身體的時候沒能得到足夠的休息,也沒有足夠的營養,導致原本發育就比較慢的她,再也不長了。
    秦文娟有一件事一直沒跟別人提起,她現在都已經十八了,才剛來的月經。
    之前一直沒有動靜,快要把她給吓死。她原本想着自己領到工資後,就悄悄去醫院看看,沒想到搬離家裏,工作了一兩個月以後,竟然就自己來了。
    繼母甚至不想讓秦文娟去上學,還是在鄰居們的加壓下,又拿秦文娟媽媽說事,這才不情不願同意了。
    秦文娟媽媽還在世的時候很厲害,他們家是典型的女強男弱,家裏很多東西都是秦文娟媽媽掙下的。
    她的人緣也非常好,她離世之前就留下遺囑,務必讓秦文娟要讀完高中,并且繼承自己的職位。鄰居們平時也不好管別人家的事,說了也沒什麽用,別人嘴裏應着,背後該怎樣就怎麽樣,也不能按頭。他們也沒對秦文娟動手,只是讓幹活怎麽了?這年頭有哪個孩子不需要幹活的。
    可要涉及讀書這樣的大事,那就有由頭出面了。
    秦文娟的工作也差點被搶走,繼母舍不得讓自己的親生女兒下鄉,更舍不得這麽好的工作,虎視眈眈已久。
    秦文娟爸爸也并沒有站在親生女兒這邊,不過他也沒有明确說些什麽,只是把自己當成一個聾子和瞎子,不管繼母做什麽,都當聽不見看不到。
    秦文娟早就對這個爸爸不抱希望,她自己去找廠領導,又在鄰居們的幫忙下,才把這個工作給保住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秦文娟跟家裏徹底鬧翻了,她工作這麽長時間,也沒有回去過一次。
    那已經不是她的家,她的媽媽離開以後,她就已經沒有了家。
    大約也是這個關系,趙慶陽提起自己父母,覺得必須要孝順時,秦文娟心裏是很別扭的。
    她沒辦法對那個漠視自己的父親孝順,她小時候不明白,一直以為壞的是繼母,爸爸只是不知道而已。
    可随着年紀的增長,秦文娟才知道,原來一切都是她爸默認的,甚至是他出的主意,只不過把繼母推出來當打手罷了。
    否則一個沒有工作,還帶着個女兒的女人,憑什麽在這個家耀武揚威,把這個家的女兒當奴隸使喚和壓榨。
    這樣的認知,讓秦文娟無法像別的孩子一樣,對父親尊敬和親近,她心中的怨恨現在還沒有化解。
    最親的人,是最傷害自己的人,這樣的認知讓她非常痛苦。
    大約也因為如此,趙慶陽想讓她和自己一起孝順父母,秦文娟沒法共情的原因吧。
    只是秦文娟代入的是雙方父母,沒想過趙慶陽只說自己家,就沒考慮過她這邊。
    雖然老話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可畢竟解放這麽多年了,普通人家很少出現女兒結婚了,就真的‘嫁’走再不回家,不跟娘家有一點關系。
    除非距離太遠,否則逢年過節都會回家去看看,平時回不回家就看各家具體情況了。
    石立夏一提醒,秦文娟立馬反應過來其中症結所在。
    秦文娟感覺自己身上的枷鎖去掉了一層,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
    “立夏,你這個‘孝順外包’說得可真好!真是太形象了!”
    秦文娟一開始還不太理解外包是什麽意思,主要是這個‘包’字,難以理解,只能通過當時的語境,大概猜到什麽意思。
    現在越品味這個詞越覺得形象,讓別人把家裏的事都給‘包圓了’,自己啥都不幹,真是太形象了。
    雖然理解有些許偏差,可最後也歪打正着了。
    石立夏笑道:“這不是我總結的,你能理解就好,現在心裏舒服多了吧?”
    秦文娟重重點頭:“這件事我特別不敢跟人提,心裏憋死了。”
    秦文娟的爸爸雖然很過分,可總是有站着說話不腰疼的人,會去勸秦文娟大度,覺得他爸不好,她也不能跟着不孝順,認為這是不對的。
    如果她提了不喜歡聽趙慶陽說這些,只會更加證實她是個冷心冷肺,自私自利的人。
    秦文娟在機械廠的人緣很一般,剛來的時候都沒有人搭理她,石立夏是她在機械廠第一個朋友,不,應該是從她繼母進門後,她的第一個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她小時候根本沒有時間交朋友,偶有幾個關系好的,要是被繼母看到肯定會被一頓臭罵。
    次數多了,大家也不樂意跟她玩了,誰喜歡平白無故被人罵啊。
    因此她開始融入機械廠後,就越發不想失去,很多話也就只能憋在心裏。
    “人為什麽要結婚,不就是為了更好地生活,而不是單純地為了繁衍,否則跟那些動物有什麽區別?況且就連動物也是要挑選的,公孔雀為什麽會開屏,不就是為了吸引母孔雀,說明母孔雀人家也是要挑的。
    如果你跟一個人相處,你的痛苦大于快樂,那還有什麽好堅持的?夫妻之間是有摩擦沒錯,很少有一輩子都和和美美的。可也不能一大片都是痛苦,快樂還得用顯微鏡去找吧?那還不如單身呢。”
    秦文娟看向石立夏的目光,充滿了崇拜:
    “立夏,你想得這麽通透,難怪婚姻這麽幸福。”
    “咳咳——”石立夏差點被口水嗆住,幹笑道:“還、還好吧。我們之前也差點鬧崩,有一句話怎麽說的,結婚以後,想要離婚的念頭每天至少有上百次。哈哈,哈哈——”
    秦文娟抿嘴一笑,壓根不信她的話。
    雖然石立夏年紀輕輕就要幫人養三個孩子,可看孩子們在那撒歡子跑,石立夏每天都神采奕奕的,就知道這對于她來說并不是個事。
    “不是說你嘛,怎麽突然提起我來了。下個話題,對,說到汽水了。”
    石立夏生硬地轉移話題,秦文娟笑意更深,直直地盯着她,讓石立夏莫名感到臊得慌。
    “還是那句話,兩個人在一起是為了變得更好,他這看不慣你,那看不起你,你越來越痛苦自卑,那還在一起個屁。他是來找老婆的,不是來找學生的,他想當老師,有教師資格證嗎。”
    石立夏說完覺得不妥,這年頭有這個證了嗎?
    還好秦文娟并沒有在意這個細節,只是被這種說辭逗笑了。
    “可是我們确實該勤儉節約啊。”
    現在雖然不是之前‘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的時代,可大家還是提倡保持艱苦樸素的作風。
    石立夏曾經被消費主義荼毒過,自己每個月賺的錢其實不少,她從上大學開始就各種兼職,經營自媒體等,做熟了之後都有不錯的收入。
    可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攢不下錢。
    直到房東臨時決定不再續租,要将房子賣出去,石立夏再也受不了漂泊的感覺,想要買房開始精打細算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曾經交了很多智商稅。
    很多東西買重複了都不知道,買得多用的少,很多都浪費了。
    她搬家收拾的時候,還翻出了遺忘在角落的護膚品,全都是非常昂貴的奢侈品牌,加起來上萬的東西全都過期了,把石立夏差點沒給心疼死。
    自此以後,石立夏也開始勤儉持家,不再盲目購買,因此她也是支持勤儉持家這個觀點的。
    石立夏對此可就更有話說了:“勤儉節約确實沒錯,可核心是不浪費,把錢花在刀刃上。我們努力工作不就是為了讓生活更美好,你買一瓶汽水超過你的收入水平了嗎?喝一瓶汽水帶來的壞處,超過帶給你的快樂了嗎?有沒有因為一杯汽水,損害了別人的利益?”
    秦文娟不停搖頭。
    石立夏攤手:“這不就結了,如果汽水是個壞東西,國家幹嘛還要支持售賣?直接禁了不更好?他說很多人吃不飽飯,那又不是你害的。
    況且汽水的生産,背後帶動了多少産業和人工,你買一瓶汽水也就參與了養活了這些産業和人,而這一行從你這獲取的利潤會有一部分變成稅收,國家會利用這些稅收幫助那些貧困地區的人民,這不就是在幫助他們了嗎?”
    “哇——還能這樣理解。”
    秦文娟驚呆了,覺得自己手裏的汽水更甜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幹了這麽多事呢。
    石立夏仿佛打開了她新世界的大門,原來看問題還能從這樣的角度去分析。
    “所以啊,你沒錯,錯的是貶低你,擡高自己的人。他肯定啥優點都沒有,才能借着打擊別人給自己增長自信,切,什麽玩意。”
    秦文娟心裏痛快了,大家都誇趙慶陽,好像她不選擇他是眼瞎腦殘,現在有人這麽說,真是暢快極了。
    “立夏,幸好有你,否則我就算今天拒絕了,再來幾次,我怕我就要稀裏糊塗地答應了。就算拒絕,以後肯定也會很痛苦。”
    現在一切想通想明白,知道自己要什麽,厭惡什麽,秦文娟一下覺得神清氣爽,天氣都比剛才更好了。
    “一會我請你們去劃船,掏錢的時候,你可不要跟我搶!”
    秦文娟不知道怎麽表達感激,只能用這樣直白的方式。
    她原本因為趙慶陽他們也去劃船,連湖邊都不想靠近,可現在想明白之後,就完全不在意了。
    秦文娟也就小時候玩過一次,她媽媽難得陪着她一起,她一直記在心裏,一直想要重溫這樣的快樂。
    現在來都來了,肯定不能錯過,也能借此擺脫趙慶陽對自己的影響。
    石立夏也沒有跟她客氣:“好啊,正好給我省錢了,這一大群孩子都去坐船,我荷包都要空了。”
    石立夏招呼孩子們,一聽要去劃船,全都開心地跳了起來。
    知道是秦文娟請客,更是好話不停地往她身上砸,什麽你是最善良最美麗的姐姐等等,尤其是松子,那彩虹屁可謂是出神入化,詞彙量極為豐富,估摸着上學時都學這些去了。
    由于沒有刻意避開,租船的地方也就這麽個地方,難以避免的,石立夏一行人跟孔文斌他們碰上了。
    在場一共有九個人,六男三女,原本女同志就少一些,秦文娟離開之後就更少了。
    雖然大家聚會的目的主要是為了相對象,可也有一些同志純粹是來湊熱鬧一塊玩的。
    孔文斌看到石立夏只當沒有看見,溫柔地望着身邊的女孩,一副斯文謙和又溫柔,他長得很不錯,雖然不是很符合現在主流審美,可身上透着的文青氣質還是很容易吸引小女生的。
    孔文斌讨好的女孩看着也不過十六七歲,對于孔文斌的獻殷勤她也有回應,可石立夏總覺得她明顯很厭煩,只是沒有表露出來而已。
    石立夏想起剛才秦文娟的話,這個女孩難道就是朱盼兒?朱科長的女兒?
    仔細看,确實有幾分相似。
    石立夏在秦文娟耳邊小聲嘀咕:“孔文斌讨好的女孩,是不是我們科室朱科長的女兒啊?”
    秦文娟原本被趙慶陽盯得很不自在,被這麽一打岔整個人舒了一口氣。
    “對,就是她。”
    “她年紀還小吧?我記得高中都沒畢業吧,現在就來相對象啊?”
    秦文娟用下巴指了指道:“那邊那個長頭發的女孩把她拉來的,說是女孩少,也就多找了一個。她們從小一起長大的,關系還挺不錯。”
    秦文娟想了想又道:“不過我覺得孔文斌好像一早就知道她要來了。”
    石立夏挑眉,并不意外這一點。
    孔文斌做事都是有目的性的,并不是那種愣頭青。
    他跟原身相處,明顯就是使了手段的,從一開始就抱着利用的态度。
    雖然原身現在還沒有付出什麽,可後面可是為了這個男人要死不活的,可等被榨幹了就被踹了。
    石立夏也不記得這個人物是什麽結局,就記得原身很蠢的為了這麽個不會把他娶回家的男人,跟被人誇贊好男人,未來是個富豪的邢鋒離婚了。
    突出一個有眼無珠,最後悔青腸子都沒用的角色。
    孔文斌應該是攀了高枝的,就是不知道這個高枝是不是朱盼兒了。
    朱科長是宣傳科科長,孔文斌又想到宣傳科,想要成為朱科長的乘龍快婿也并不奇怪。
    雖然朱科長極為重男輕女,并不在意朱盼兒,可是到底是他的女兒,這層關系是沒辦法改變的,在孔文斌看來,成為他的女婿就是有價值的。
    大約是石立夏的目光太過明顯,朱盼兒感受到并且忘了過來。
    石立夏并沒有躲避,朝着她笑了笑。朱盼兒微微有些驚訝,也朝着她回了個笑容。
    孔文斌看到兩人互動,心底一抽,下意識覺得不能讓兩個女人湊一塊。
    “盼兒,我們一起去劃船吧,你喜歡安靜我們兩個人就一起去劃小船,好不好?”
    朱盼兒收回目光,搖了搖頭道:
    “我怕水,不想去劃船,我就想坐在這裏。”
    孔文斌指着遠處一個地方:“我們要不去那邊吧,那裏的風景更好,這裏太過嘈雜了。”
    朱盼兒搖搖頭:“我就喜歡熱鬧,孔同志,你跟大家夥兒一塊去玩吧,我過來本就唐突,你再這麽顧及我,我就更不好意思了。”
    “沒關系,在這裏坐着也挺好的。”孔文斌被拒絕神色依然未變,表情溫和,“盼兒,你看過昨天的文摘嗎?”
    朱盼兒點點頭,這才來了一些興趣:
    “《文摘》是我最喜歡的雜志,我每期都會第一時間翻閱。”
    “好巧,我也是,上面有一篇文章我特別地喜歡……”
    石立夏看着兩人越聊越起勁,原本沒有什麽表情的朱盼兒,此時眉飛色舞,整個人終于有了神采。
    石立夏并不認識朱盼兒,可聽過他們家的事,她對這個女孩是很同情的,擁有這樣的父母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如果她再遇上一個渣男,那這輩子真的就翻不了身了。這個女孩并沒有做錯什麽,不應該有這樣的命運。
    不過現在去打擾是不明智的,女孩已經沉浸在其中,她突然跑過去阻攔,然後指着孔文斌說他是個渣男,到處在勾搭女人,只會起反效果,估摸還以為她是因為嫉妒呢。
    朱盼兒也不過十幾歲,還沒看識人的能力,孔文斌又特別會裝,很容易就把小女孩給忽悠了。
    這事還得好好想想,看怎麽讓朱盼兒知道這些事,不讓她繼續被渣男坑。
    “文娟,你剛才太失禮太任性了,竟然丢下一句話就跑了,做事一點規矩也沒有。你的朋友本來就不多,還不好好珍惜這個機會,你想要被孤立嗎?你做事就不能動動腦子。”
    一個男人的聲音将石立夏拉回現實,那男人一臉嚴肅地站在秦文娟面前,語氣透着嚴厲,表情充滿了失望。
    秦文娟雖然心底已經想明白了,可突然被這麽劈頭蓋臉地教訓,她一時之間還是轉換不過來,低着頭就想要開口道歉。
    石立夏連忙出聲打斷:“你誰啊,一上來就教訓人。”
    趙慶陽不悅,“我在跟文娟說話,這裏沒有你的事。”
    原本瑟縮的秦文娟,猛地擡起頭,将石立夏拉到自己身後,自己守在前面,語氣嚴厲道:
    “不許你這麽跟我朋友說話!”
    趙慶陽臉色更加難看了,尤其是其他人的目光也投了過來,讓他感覺更加的難堪。
    之前秦文娟一言不發就離開,讓他已經很沒有面子了,他只能用秦文娟生病了,走的時候跟自己提了給搪塞過去。
    沒想到秦文娟又回來了,而且完全沒有跟他們一起的意思,這讓趙慶陽覺得特別沒有面子。
    現在秦文娟竟然還以這樣的态度跟他說話,更是讓他憤怒不已。
    “文娟,你做錯了事不知道悔改,現在還要以這樣的态度跟我說話,你想要幹什麽?”
    趙慶陽伸手就想要拉秦文娟,被石立夏一把拽走,讓趙慶陽撲了個空。
    “有話說話,動手動腳幹什麽,你耍流氓啊!小心我去公安局告你,都什麽人啊。”
    趙慶陽看石立夏本就不順眼,現在又被這麽怼,更是厭惡不已。
    “我說了,這是我和文娟的事,你一個外人別在這叽叽歪歪。秦文娟,你怎麽能跟這樣的女人在一起,你知道廠裏的人都是怎麽評價她的嗎,你也想跟她一樣堕落嗎。”
    喲呵,這還是認識她的人啊,石立夏有些意外,沒想到自己的名頭竟然這麽響,雖然都不是什麽好話。
    秦文娟徹底被激怒了,腦子一下炸了,直接擡手甩了過去。
    “啪——”
    清脆的聲音把所有人都驚呆了,就連石立夏都沒反應過來。
    被甩了一巴掌的趙慶陽更是瞪着眼難以置信,他,他竟然被打了?被一個女人打了。
    趙慶陽暴怒,完全不記得其他,直接沖了過來,揮着拳頭朝着秦文娟砸了過去。
    秦文娟沒跟人打過架,剛才那一巴掌她自己都不知道怎麽甩出去的,看到趙慶陽動手完全傻在原地,下意識閉上眼睛等着拳頭落在自己身上。
    石立夏眼疾手快,一手抓着秦文娟往後拉,腳上使勁往前面踹,就聽到‘啊——’的一聲慘叫。
    石立夏上下使力沒站穩,也踉跄了幾步,被秦文娟撐着才沒被慣性帶着摔倒。
    趙慶陽面色煞白的捂住下腹,痛苦得慘叫着,把旁邊的男人們看得都覺得下身一涼。
    我的媽耶,剛才這邊動靜很大,大家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來,所以看清楚了那一腳。
    結結實實地踹在了趙慶陽要緊部位,光是看着都覺得疼。
    這個變故讓所有人都驚呆了,好一會才有人記得上前去攙扶趙慶陽。
    趙慶陽氣憤極了,忍着痛厚道:“你混蛋!老子饒不了你!”
    石立夏這個肇事者完全不帶怕的,雙手抱胸,一臉蔑視:
    “來啊,你當老娘怕了你啊,什麽玩意啊。老娘打架的時候,你她娘的還在喝你媽的奶呢,還敢動手打我姐妹,我倒是要看看你的骨頭硬,還是我的拳頭硬。”
    “分明是她先動的手。”
    石立夏直接潑婦罵街:“誰讓你罵了我,你他媽以為你是誰啊,管天管地怎麽不去管太平洋啊?你這麽有本事怎麽不去把外國佬搶走的東西管回來?你們啥還不是呢,就在那自以為是。真當大家是傻的,看不出你玩什麽花樣?呸!惡心玩意,就會耍陰招,還想精神控制別人,就你個癞蛤蟆樣子想屁吃。不服就來找我,看我不打得你滿地找牙。”
    石立夏一頓輸出,跟機關槍似的不停,噴得趙慶陽愣是沒法回擊一個字。
    趙慶陽臉都氣青了,磨牙的聲音‘咯咯’響。跟趙慶陽關系比較好的人都圍了過來,看向石立夏的表情很是不善,覺得她跟傳聞中的一樣,潑辣又無理。
    哪有一言不合就往那踹的,這不是要人命吧。
    一個女同志氣憤地指責:“有什麽話就不能好好說嗎,秦文娟,你怎麽可以這樣,讓你的朋友這麽對待你對象。”
    秦文娟回過神,連忙否定:“你別胡說八道,我沒有對象。”
    趙慶陽稍稍緩過勁來,聽到這話面色更冷,彎着身體朝着秦文娟逼近,他瞪着眼,表情陰郁駭人。
    “秦文娟,你什麽意思,你想始亂終棄嗎。”
    未等雙方下一步動作,一群孩子刷刷刷沖了過來,直接将還沒完全恢複的趙慶陽撞到了一邊,惹得趙慶陽又是一頓慘叫。
    這邊動靜鬧得這麽大,原本到處撒歡玩的孩子們也全都跑了過來,圍在了石立夏的身邊,形成一個圓圈将她團團圍住。
    一群孩子怒視沖沖地看着其他人,鼓着小臉,目光銳利,一副誰敢上前就把他們咬死的架勢。
    三兄弟特別默契地從包裏拿出石廣順送給他們的彈弓,抓着石子朝着趙慶陽他們瞄準。
    松子豪氣萬千的嚷道:“欺負我美姐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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