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黑暗中,房門被輕輕打開,在幽靜的空間裏發出‘咿呀’的聲響。
    石立夏在睡夢中驚醒,微微擡起上半身,就看到門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開了,外面卻空無一人,把仍有些恍惚的石立夏打了個激靈。
    “誰?”
    石立夏連忙伸手去拉栓來床頭的點燈開關線,屋子瞬間亮了起來,她這才看到了門縫下方兩個小腦袋。
    石立夏舒了一口氣,剛才吓得她汗毛都豎起來了。
    她看了看手表,頓時有些無語,竟然才剛五點半,難怪剛才還黑乎乎的。
    她的卧室雖然裝了窗簾,可現在的窗簾就一層布,她雖然找了比較厚的布,可是遮光率還是很低,太陽出來屋子也會跟着亮起來。
    看到石立夏被驚醒,兩個孩子明顯有些害怕,縮頭縮腦地在那不敢叫人也不敢進來,一臉怯怯地望着她。
    “過來。”石立夏朝着他們招手。
    松子和小豆包這才揚起笑臉,積極的跑了進來。
    虎頭站在門口撓頭,一臉做錯事的樣子。
    “虎頭你也進來吧。”
    虎頭這才走進來,低着腦袋道歉:“美姐,是我沒管好弟弟們,對不起。”
    三個孩子都已經穿戴整齊,小豆包和松子連他們的小背包都已經背好了,一副整裝待發的樣子。
    兩雙眼睛眼巴巴地看着石立夏,眼眸裏充滿了期待。
    松子舉手道:“美姐,我們沒想吵醒你,就是想看看你醒了嗎。”
    石立夏很是無奈,“咱們可是要出門玩一天的,不睡好哪有精力玩啊?你們未免也太早了吧。”
    她就說剛才在夢裏總是能聽到叮叮當當的聲音,這三個孩子怕是興奮得一晚上都沒怎麽睡覺吧。
    石立夏知道他們很期待去公園玩,卻沒想到會如此渴望。
    她有些後悔平時太懶惰,雖然從這裏去公園是麻煩了點,可非要抽時間還是有空的。
    小豆包:“豆包睡好了!”
    小豆包上了幼兒園之後,表達能力越來越好了,可以完整的說短句。
    石立夏捏了捏他的小臉蛋:“平時哥哥們叫你起床特別艱難,現在要去玩了,這才幾點就積極爬起來了。”
    小豆包嘿嘿笑着,用腦袋在石立夏懷裏拱來拱去。
    石立夏不吃這一套,“都給我回去再睡一覺,哪有這麽早就起來出去玩的,最早的公交車都沒開呢。而且我們跟衛紅和衛敏都約好了九點集合,現在還早着呢。”
    三個孩子估摸知道自己錯了,也沒敢吭聲,老老實實地去睡了。
    邢鋒出差後,松子就陪着小豆包一起在大房間裏睡覺,有時候虎頭也會跟着一起。
    燈熄了沒半個小時,石立夏再去看的時候,哥仨已經睡着了,小豆包和松子睡得四仰八叉,把虎頭擠在一個小小的角落裏。
    石立夏笑着搖頭,給三兄弟蓋好毯子。
    石立夏也去睡了個回籠覺,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八點了,徐大媽和衛紅衛敏也正好過來了。
    徐大媽手腳很麻利,很快把早餐做好,石立夏和三兄弟洗漱好,就能吃早飯了。
    衛紅衛敏也都穿着自己的新衣服,都是石立夏用那些碎布做的,她們都非常地喜歡,每次穿的時候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弄髒了。
    姐妹倆已經很久沒有穿新衣服了,尤其是衛敏穿的都是姐姐的舊衣服,衛紅小時候還偶爾有新衣服穿,後來也都是撿別人的舊衣服。
    小孩穿舊衣服在這個年代很常見,因此姐妹倆也不覺得有什麽,可誰不喜歡新衣服,還是為自己量身定做的新衣服。
    石立夏不像其他家長做衣服的時候總會做得很寬大,希望孩子能多穿幾年,她頂多大一號,稍微整一整就合适了,因此穿着顯得特別精神。
    再加上她會搭配,又喜歡搞一點小花樣,因此姐妹倆穿上新衣服,變化特別大。
    吃完早飯,石立夏叫住要去幫忙收拾碗筷的衛紅衛敏。
    “我今天給你們姐妹倆換個發型怎麽樣啊?”
    衛紅的頭發已經到了腰部,衛敏則留着短發。雖然發質有些枯黃,可每次都會梳得整整齊齊的。
    衛敏之前也是長發,後來給剪了。她們留長發的原因并不是因為漂亮,而是想着長長了能夠賣錢。
    兩個小姑娘下意識望向徐大媽,徐大媽笑道:“你們要是喜歡就答應呗。”
    兩個小姑娘雖然愛漂亮,可又很害怕被人關注,平時上學連新衣服都不敢穿,生怕別人看稀奇會在背後說嘴。
    發型更是極為樸素簡單,不敢跟大家不一樣,可是今天要出去玩,石立夏還說到時候還要去拍照,姐妹倆也想有些改變,心裏又有些擔憂。
    現在得到奶奶的肯定,也就不再猶豫。
    她給衛紅依然編兩個麻花辮,不過運用上了發帶,還編了花樣,鮮豔的顏色讓衛紅顯得更活潑朝氣。
    衛敏的則是給她運用上了更細的發帶,也是跟頭發編在了一起,還為她稍稍修了一下後面的頭發,顯得更加有層次感,而不像之前像是被刀切過去一樣死板,顯得小姑娘更加的軟萌可愛。
    姐妹倆平常都灰撲撲的,今天穿上鮮豔的新衣服,發型也換了,整個人都顯得靈動了不少。
    徐大媽看着看着,眼眶頓時紅了。
    “好,真好啊。”
    這才像她們這個年紀的孩子,如同花苞一樣,生機勃勃。
    衛紅和衛敏見狀,全都擔心起來:“奶奶……”
    石立夏笑道:“嬸子,會越來越好的。”
    徐大媽哽咽着點頭:“對,越來越好。我們家兩個小姑娘也長大了,瞧着真是漂亮啊。”
    松子和小豆包不知道為什麽氣氛突然凝重起來,不過也不妨礙他們誇贊兩位姐姐。
    松子一如既往好話不要錢的撒:“哇,你們今天好像仙女啊!”
    小豆包裝模作樣在她們身邊轉了一圈,肯定道:“超美的!”
    大家不禁都笑了起來。
    石立夏出門前再次檢查了一遍背包裏的東西,确保都拿齊了,就帶着孩子們一起去公園。
    幾個孩子早就按捺不住,難得連對吃飯都沒那麽有興趣了,要不是石立夏盯着,吃兩口就會說自己飽了,特別想早點出門。
    大約是看她帶着一群孩子,擠公交車的時候,大家都挺讓着他們的,還讓石立夏搶到兩個位置。
    小豆包、松子還有衛敏一塊擠着坐下,石立夏則帶着虎頭和衛紅一塊站着。
    衛敏原本還想給石立夏讓位置,被石立夏拒絕了,不過卻把大家的背包全都讓他們給拿着。
    “你帶這麽多孩子去哪啊?”
    公交車上有個大媽好奇問道。
    石立夏笑道:“我帶孩子們去公園玩。”
    “你跟他們是什麽關系?”
    大媽也沒惡意純屬好奇,畢竟這年頭還是比較少有大人願意帶着這麽多孩子出去玩的。
    石立夏不欲詳細解釋,籠統道:“他們是我的家人。”
    幾個孩子聽到,心裏都很開心,尤其是衛紅衛敏,她們都很羨慕石立夏一家的氛圍,她們家也不是不好,不管是奶奶還是媽媽對她們都很好。
    只是在石立夏家裏更放松,在那裏她們才覺得自己也是孩子,石立夏不像她們的長輩,更像是一個大姐姐。
    很快大媽也沒工夫問這問那,公交車越來越擠,氣都快喘不上來,更別說要說話了。衛紅的腦袋一直朝着衛敏的方向伸,生怕自己的發型被弄亂了。
    剛才她們一路走到公交站牌,看到她的女孩子,不管是小的還是大的,都會轉頭多看幾眼。
    一開始衛紅還有些害臊,可看着石立夏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甚至還跟認識的人顯擺自己設計的新發型,并不會因為過多的關注不自在,她也漸漸平靜下來。
    石立夏先帶着孩子去們去找心心,一段時間不見,也不知道這個丫頭現在怎麽樣了,是否還記得他們。
    當心心在屋子裏聽到他們的聲音,興奮地一邊叫他們名字一邊從屋子裏跑出來時,石立夏的心就安定了下來。
    心心一下撲到石立夏的懷裏,嚎啕大哭:
    “美姐騙人,心心等你好久好久好久了,你們都沒來找我!”
    漂亮可愛的小豆丁委屈極了,周奶奶慢悠悠從屋子裏走出來,滿臉的無奈。
    周奶奶滿臉無奈:“你們要是再不來,我們也得想辦法過去看看。要不是你之前叮囑心心不能自己亂跑,她好幾次就要自己坐公交車去找你們了。”
    周奶奶現在雖然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可畢竟年紀大了,身體恢複得比較慢,走路還是顫顫巍巍的,不能站立太長時間。
    石立夏真誠道歉:“心心,是姨姨不好,沒有說話算話。”
    心心搖搖頭,小胳膊攬着石立夏的脖子,依偎在她的懷裏:
    “心心知道姨姨很忙,要工作要掙錢,就像爸爸媽媽一樣,只是心心好想好想你們。每天都在好好吃飯喝奶,可就是長不到姨姨這麽高。”
    心心之前問過石立夏,什麽時候她才能一個人坐車來找他們。
    石立夏回答她,必須要跟她一樣高的時候。
    心心記在了心裏,原本就不挑食的她,更加積極吃飯喝牛奶,可惜每天去量距離那個位置還很遠很遠,遠得她都要等不及了。
    松子早就按捺不住,小身子擠了進來:
    “心心,心心,我們也好想你的。”
    心心依然不舍得離開石立夏的懷抱,只是把手伸了出去。
    “松子哥哥,心心也很想你們。心心在幼兒園裏認識的小孩,都沒有你們好。”
    石立夏聽這話,望向周奶奶。
    周奶奶嘆道:“心心跟其他孩子就是不如跟虎頭他們玩得好。我都有些後悔當初怎麽離開機械廠,要是留在機械廠,心心也能有玩伴。”
    石立夏也不知道怎麽解決這件事,她并不是學習兒童心理學的,以前也沒有帶過孩子。
    心心一開始對虎頭他們其實也不怎麽熱情,都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後來一塊玩的時間長了,才慢慢處出了感情,才不會嫌棄他們太過幼稚,自己也肯幹一些‘幼稚’的事。
    石立夏只能道:“心心,我們一會要去公園玩,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啊?”心心剛想點頭,又想起身邊的奶奶,于是一臉期盼地望了過去。
    周奶奶笑道:“去吧去吧,一會隔壁的王奶奶、吳奶奶她們都會來找我,你不用陪着我。”
    心心開心地跑回屋裏去收拾自己的東西,這是跟石立夏他們相處學到的,只要出門就知道要帶什麽,背包還是石立夏之前做的那個。
    石立夏不忘将衛紅和衛敏介紹給他們認識,心心明顯對這兩個姐姐有些疏離,不過依然非常地有禮貌。
    看到她們的發型時,心心扯着石立夏的衣服:
    “美姐,心心也想要編頭發。”
    石立夏其實也教了周奶奶怎麽編心心最喜歡的發型,只是總沒有石立夏編得好。
    石立夏從兜裏拿出一根絲帶,笑道:“我早就跟你們準備好了。”
    當石立夏帶着一群孩子到達公園時,都已經到中午的飯點了。
    石立夏找了一處亭子,将帶來的飯包都拿了出來。
    飯包是用米飯、臘肉、芸豆、酸菜、黃瓜丁等攪拌在一起,撒上點芝麻,最後用燙熟的青菜包裹而成的,做得跟女人拳頭一樣大,咬一口什麽料嘴裏什麽料都有,味道特別的香。
    石立夏還拿了辣醬過來,配上辣椒味道更是香得人迷糊。
    除了小豆包和心心不吃辣椒,其他孩子也都是無辣不歡,而且石立夏做的辣醬裏面還放了牛肉丁,雖然不多可味道更香了,吃得大家眯起了眼睛,一臉享受。
    松子:“好好吃啊,美姐,你真是太厲害了!”
    石立夏笑道:“這又不是我做的,是徐奶奶給你們做的。”
    衛敏認真道:“那也是你教我奶奶做的,奶奶以前可從來沒有做過這麽好吃的飯包。”
    “既然你們喜歡,那就多吃點,一會才有力氣去玩。”
    孩子們在公園裏,跟瘋了一樣撒歡子跑,不過只要石立夏叫一聲,又會蹭蹭蹭跑回來,不會不管不顧亂竄,讓人找半天找不到。
    現在的公園設施雖然沒有幾十年後齊全,可對于孩子們來說已經非常有趣了。
    石立夏還給他們買了風筝和風車,原本石立夏是打算自己做的,這樣更加有意義,不過考慮到公交車狀況,而且萬一飛不起來也麻煩,也就幹脆花錢解決問題了。
    現在的天氣也很适合放風筝,石立夏不顧孩子們的反對,花費巨資買了兩個不同的風筝,都是最大最漂亮的,讓他們分兩隊放着玩,看誰放得高。
    女生隊一組,男生隊一組。
    “哥,你快跑,快跑啊!”松子拽着線,着急地指揮。
    虎頭舉着風筝使命地跑,小豆包也沒閑着,邁着小短腿在那跟着。
    中間跑急了,還啪嗒摔了個結實,還沒等石立夏跑過去看情況,小豆丁就噌地一下爬了起來,看到虎頭停下來,還着急拍大腿喊着:“跑啊,跑啊!”
    虎頭又連忙跑了起來,沒一會就跑得大汗淋漓,可風筝愣是飛一會又掉,反反複複好幾次才成功升天。
    女孩組這邊就淡定多了,這邊也是差不多年紀的衛敏在跑,衛紅拿繩,不過指揮的卻是最小的心心。
    她們不像男孩組一樣瞎跑瞎指揮,而是知道依照風的方向奔,因此沒一會就把風筝放起來,還飛得特別高。
    “哇!好漂亮啊!”
    孩子們歡呼,原本跟衛紅衛敏有些生疏的心心,因為一起放風筝越發混熟了。
    心心舉着漂亮的風車,仰着頭看着越飛越高的風筝,開心得直蹦。
    “美姐,你要不要過來放風筝。”
    心心自己樂,還不忘石立夏。
    石立夏笑着擺手,“你們玩吧,出汗了記得擦汗,否則一會風吹就感冒了。”
    她對這些游戲并不感興趣,不過看孩子們玩還挺有意思的。
    兩個風筝都平穩地飛在天空中,石立夏讓孩子們都湊到一起。
    “你們都在這裏玩,不管發生什麽事,也不能出這片地方,我去跟你們買汽水和糖葫蘆。”
    孩子們歡呼起來,沒有哪個孩子能抵抗這些東西。
    衛紅和衛敏心裏其實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沒想到來公園玩會花這麽多錢,她們媽媽也給了她們兩毛錢當零花錢,可石立夏卻不收,還威脅說她們再這樣以後就不帶着她們了。
    可現在看其他孩子都沒說什麽,她們也不好說些掃興的話,朝着石立夏說了一聲謝謝。
    “衛紅,你是這裏最大的孩子,你要看好弟弟妹妹。”石立夏說完又轉頭叮囑虎頭,“虎頭,你是男子漢,要保護好姐姐和弟弟妹妹們,如果遇到壞人,你該怎麽辦?”
    “去找公安叔叔!”
    石立夏贊許地給了他一個贊,檢查了一下孩子們脖子上的牌子,上面寫着家庭住址,這才放心離開。
    其實這一片地方有很多孩子,有跟着父母一起來的,也有一群孩子自己跑過來的。
    現在養孩子基本都是散養,孩子們跑出去玩,父母經常都不知道他們在哪裏,也沒怎麽管,很少有像石立夏這麽謹慎的。
    石立夏去找賣東西的地方,沒想到竟然在那裏遇到了一個熟人。
    孔文斌心疼地付了三毛錢,買了兩瓶汽水,一轉頭就看到了石立夏,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你怎麽追到這裏來了!”
    石立夏一臉莫名其妙:“你胡說八道什麽呢,公園是你家開的啊,就允許你來,還不許別人來了。”
    孔文斌卻不這麽想,他很清楚石立夏的性格,她是不會一個人跑這麽遠的地方。
    雖然石立夏的性格和以前有些許不同,可孔文斌覺得再變一些東西還是不會變的。
    石立夏一個農村來的,很懼怕去到陌生地方,尤其是鄉下沒有的地方。
    如果不是追着他來的,石立夏一個人怎麽可能會出現在這裏。
    孔文斌看了看四周,他走到石立夏跟前,一臉嚴肅道:
    “石立夏同志,還請你自重,我們以前雖然教導過你寫作上的事,可那并不代表什麽,只是我這個人比較熱心而已,請你不要誤會。”
    石立夏笑了,這人也忒自作多情了。
    還什麽教導寫作,他确實在原身面前念過幾首酸詩,把原身迷得不要不要的,可這跟教導寫作完全不搭邊。
    “孔同志,我靠我自己将文章發表在報紙上,你嫉妒也不能把功勞都攬到自己身上吧?”
    孔文斌皺起眉頭,不悅道:“石同志,我教導你也不求回報,你想否定過去我也不會計較,只是現在是我的私人時間,還請你不要打擾。你是已婚婦女,不要做讓人誤會的事。”
    石立夏嗤了一聲,原本看孔文斌沒有繼續動作,石立夏也就不想做些什麽,将兩人關系徹底斷開淡化,就當什麽時候都沒發生過。
    可孔文斌這個樣子,讓石立夏為原身感到極為不值。
    “孔同志,這句話應該送給你。我清清白白什麽都沒幹,是你思想龌龊。要不是你那拐了十八彎的親戚求我幫襯你,說你不容易多可憐,我才會發善心,你可別在那自作多情了,我對小白臉可不感興趣。以後看到我離我遠點,真是晦氣。”
    孔文斌臉都黑了,他現在确實不想石立夏纏上來,可聽到這些話又恨得不行。
    “石立夏,你別以為這樣就能吸引我的注意。”
    石立夏嘴角抽抽,現在也沒霸總文啊,他哪裏學來的霸總文經典話語,雖然意思是反過來的。
    “孔文斌,你也忒惡心了……”
    “立夏,你怎麽在這!”
    石立夏話還沒說完,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了,轉眼一看,竟然是秦文娟。
    石立夏心底一跳,下意識看向孔文斌,果然看到孔文斌的表情立馬變了,又變成平時彬彬有禮的樣子。
    不會吧!秦文娟跟孔文斌……
    “文娟,你怎麽在這裏?”
    秦文娟低着頭摸着自己的辮子,一臉不好意思道:
    “我跟大家一塊來玩的,我剛才在那邊看到一個人特別像你,就過來看看,沒想到真的是你,好巧啊。”
    石立夏朝着她指的方向望過去,看到了好幾個男男女女在一起。
    這讓石立夏稍稍舒了一口氣,還好秦文娟不是跟孔文斌單獨過來的,要不然這關系基本上是已經确定下來了。
    現在的人保守,單獨出來約會基本就等于要結婚了。
    不過如果大家一塊出來玩,那就不一定了,一般還是處于相看的階段。
    “我帶孩子們過來玩,喏,你看那邊那幾個孩子,穿得很鮮豔的幾個就是他們,心心也在呢。”
    秦文娟看了過去,笑道:“一會我也過去看看他們,我也好就沒看到他們了。”
    “他看到你肯定會很開心。”
    秦文娟走向孔文斌,低着頭不好意思道:
    “孔同志,麻煩你一會過去跟他們說一聲,我這邊有事,就不跟你們一塊了。”
    孔文斌不贊同道:“這不大合适吧?說好大家一塊出來玩的,怎麽中途離開呢,你去打個招呼再過來啊,我們還沒有去劃船呢。”
    秦文娟搖搖頭:“不了,我本來也有點不舒服,現在正好遇見朋友,就不跟你們一起了。”
    “那慶陽那邊……”
    “跟我沒關系,我跟他又不是很熟悉。”
    孔文斌表情不贊同:“慶陽是個好同志,只是為人比較熱情,你不要沖動做決定。”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只是身體不适,想跟朋友一起離開而已。”
    孔文斌又勸了幾句,秦文娟态度堅決,他也就沒再說什麽離開了。
    石立夏察覺到不對勁,“怎麽了?那些人都是機械廠的吧?你這樣中途離開合适嗎?”
    秦文娟才剛上班,正是要跟大家打好關系的時候,一起出來玩,中途她給跑了,這确實不太合适。
    秦文娟抿了抿唇,“我跟他們玩不到一起。”
    “你們這是來相親的吧?介紹給你的人你不喜歡?”石立夏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問道。
    秦文娟紅着臉點點頭,有些難為情道:“我覺得他不合适,可是又不知道怎麽拒絕,幹脆離開表明态度。”
    不是她不知道怎麽拒絕,而是她說的拒絕的話,對方總是聽不明白,不是覺得她耍小孩子脾氣,就是壓根沒聽進去,在那自說自話。
    “你們之前就接觸,還是今天才認識的?”
    大家一塊出來玩,有為了認識新朋友,也有之前已經有苗頭,大家一塊出來是為了創造相處機會,兩個人單獨在一塊約會在這個時代還是有些太出格了。
    “之前我們組長給我介紹的,我拖托不掉只能去見了,我是拒絕的,可大家都讓我先相處試試。”
    秦文娟心裏發苦,老早就想找人說這些事,可惜身邊沒什麽人可以聊的。
    秦文娟相親對象叫趙慶陽,家庭條件和個人條件都不錯,可秦文娟莫名就是不喜歡。
    大家都說她眼光太挑剔了,這麽好的人竟然還覺得不夠好,真把自己當天仙了。
    秦文娟聽着也擔心自己太過挑剔,也就嘗試着相處,可心裏那種不安越來越強烈。
    今天她是不想來的,硬是被拽了過來,這讓她很是痛苦,又不知道怎麽離開,直到看到了石立夏的背影,她也不管是不是直接跑了過來。
    沒想到運氣就是這麽好,還真的是石立夏。
    “立夏,你不會也覺得我眼光太高吧?”
    秦文娟有些擔憂道,之前她跟人說自己的煩惱時,還被人罵她分明是在炫耀。
    “這有什麽眼光高的,兩個人在一起也是講究緣分的,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哪能強求啊。他就算是天上的神仙,沒感覺也是白瞎。這是一輩子的事,謹慎對待才是對自己的未來負責。”
    秦文娟頓時露出笑臉,心底的郁卒全都散去,她上前握住石立夏的手:
    “立夏,遇到你真好。”
    石立夏回握她的手:“以後有事都可以來找我,不要悶在心裏。”
    “嗯!我就是怕你太忙,所以不敢去打擾。”
    “再忙說說話的時間還是有的。”石立夏拉着她的手,一起去買汽水。
    把孩子們丢在那裏,雖然這邊能看得到,石立夏心裏還是不大放心的。
    上輩子看到太多關于孩子丢失、出意外的新聞,她做不到将一群小豆丁扔在那裏。
    兩人将汽水帶回去,孩子們樂得直蹦,原本斯文腼腆的衛紅,現在都已經撒歡開了。
    石立夏和秦文娟找了個地方坐下,又能看着孩子們,又能在一塊聊天。
    兩人聊着就提起相親的事,秦文娟表情痛苦:
    “我就算躲過了這個,後面肯定還要面對這樣的事,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石立夏:“你直接拒絕就好啦,就說現在沒有結婚的打算。”
    秦文娟苦笑:“哪有這麽容易,只要沒結婚的成年女性,有正式編制工作的,只要不是嘴長在鼻子上的怪胎,都會被人盯着的,根本躲不掉。”
    這就是單位裏人和人之間關系緊密的弊端,生活工作都攪和在一起,人際關系處理起來會非常地麻煩,彼此會互相影響和牽扯。
    秦文娟這樣的單身女性,更是廠裏最受矚目的存在,只要沒有結婚一天,就會成為無數人小本本裏的一個資源。
    別說秦文娟這樣的未婚女性,像李文秀這樣的寡婦,也有人會盯上。
    只不過李文秀态度堅決,不僅有孩子,還要贍養前婆婆,讓很多人望而卻步。
    可依然有那不長眼的,想把李文秀介紹給那種負擔更重,沒有正式工作的老鳏夫或者老光棍,打她手裏工作的主意。
    當初衛家人得知李文秀拿走工作是定局,就曾想過讓李文秀嫁給衛家一個孩子都二十來歲的老鳏夫。想着兩人結婚後,就能讓李文秀把工作給他們衛家人了。
    女性經常被看做一種資産,而不是一個獨立的人。
    秦文娟目前也面臨着這個問題,雖然也有誠心給她介紹對象,或者看上她這個人的,可更多的是對她這個人經過綜合評估後,當做一種資源在争搶。
    秦文娟并不能明确地定義這種感覺,只是單純地覺得很不舒服,和她想要的婚姻生活并不相同。
    “我知道我自己條件也很一般,有人能看上我就不錯了……”
    “呸呸呸!”石立夏直接打斷她的話:“先不說你不一般,是獨一無二的,就算一般難道有人看上就得回應?人是有感情有審美的,又不是認知低下的野獸。誰要是說你有人要就不錯了,別挑三揀四,那個人就是害你的,就是擔心你這條肥魚不上鈎,所以才這麽貶低你,讓你真以為自己不好,然後就随便将就了,他們就如意了。”
    秦文娟震驚,從來沒有人跟她說過這句話。
    大家都說不要仗着年輕挑來挑去的,再等兩年行情就不行了,到時候就沒得選了。
    現在她有人要就不錯了,女人不像男人,男人越來越吃香,女人三十豆腐渣。
    一句句話壓下來,把她壓得喘不過氣來。
    有時候秦文娟也覺得算了,要不就這個了,不再折騰了,可相處的時候,又覺得非常難熬,一想到以後幾十年都要跟這樣的人生活,就感到一片暗淡。
    她好不容易才獨立出來,擁有一份工作,覺得一切慢慢變好,讓她再踏入深淵之中,秦文娟感到無比惶恐。
    “原來是這樣的嗎?”
    “以後過日子的是你,不是那些人,冷暖自知。因此你不能受到別人的幹擾,要想清楚自己要什麽,再去做決定。如果稀裏糊塗地選了,那麽以後日子也會稀裏糊塗地過。人不怕選錯,就怕日子過得稀裏糊塗全靠別人推,自己連掙紮和反抗的能力也沒有,那才是真的要完蛋。”
    秦文娟覺得自己的腦子越來越清醒了,越發下定決心不能将就。
    不過秦文娟心中還是有些疑惑,“趙慶陽這個人也不能說他哪裏不好,工作上也很出色,大家都說他是個有前途的,父母也很和藹,對我挺關心的,長得也還行,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跟他相處就是感覺不舒服。”
    秦文娟會猶豫也是有原因的,從世俗的眼光看,趙慶陽确實是個不錯的結婚人選。
    他家庭雖然差了點,家裏沒什麽錢,但是非常上進,年紀輕輕就已經是五級焊工了,非常的難得。
    大家都勸她,不要看他家境一般,得看這個人以後怎麽樣。
    實際上秦文娟對趙慶陽的家境并沒有什麽意見,她自己家都很一言難盡,有什麽資格去嫌棄別人。
    可是她又說不出對方哪裏不好,才會拖拖拉拉到現在,怎麽也沒法徹底斬斷。
    她每次拒絕,大家問她為什麽,她總是說不上來,于是就會被勸說她其實內心是喜歡的,只是還沒熟悉而已。
    秦文娟自己都有些懵了,但是心中的排斥和厭煩又不是平白出現的。
    “你如果不介意,說說看,我幫你分析分析。”
    秦文娟想了想,組織了一下語言,道:
    “他一直跟我說他爸媽有多不容易,把他養出頭有多難。我之前穿着你做的衣服,他還說我衣服太多了,實在太浪費。我說是用碎布做的,不用花很多錢,他說不是錢不錢的事是一種态度……哎呀,我也不知道怎麽形容,他其實說的有道理,可不知道為什麽我聽着就是不痛快,是不是因為我自己太自私,太奢侈,所以聽不得這些話?”
    秦文娟懊惱得直抓頭,只恨自己書讀得不夠多,連心裏的感受都沒法準确描述出來。
    她越說越覺得自己太小題大做,甚至覺得自己品德低下,才聽不得這些話。
    秦文娟都想哭了:“立夏,我是不是太矯情了?我也很讨厭自己太喜歡胡思亂想,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不喜歡聽這些話,根本沒有辦法控制。剛才我想離開,不想再跟他們一起,就是因為我也想去買一瓶汽水,也沒說讓他付錢。
    可他還是在那說我,說我不為以後考慮,只享受眼前不知道長遠,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說我不想想現在有多少孩子吃不飽飯,竟然能喝下這麽昂貴的汽水。可是我就是口渴想喝一瓶汽水而已,花的是我自己辛苦賺來的錢,難道也不行嗎?
    況且孔文斌也去買了,還要給朱盼兒買,他也沒說人家什麽啊,為什麽偏偏我不行?他說我不要老和別人比,我根本沒有這個意思,就是單純想要喝一瓶汽水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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