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石立夏只當沒看到王大河探究的目光,笑盈盈道:
    “這不是很久沒回家了,趁着現在時間比較自由就回家看看我爸媽。大河叔,我爸媽這段時間還好吧?”
    王大河想到那對總是能找各種事的夫妻,表情比剛才還一言難盡。
    “好,挺好的。”
    石立夏看到王大河的表情,心想她爸媽怕是又在村裏鬧出什麽事了。
    “大河叔,您啥時候回啊?方便捎帶我一程嗎?”
    “我是過來接要去咱們大隊的知青,聽說要分七個人,估摸着是帶不上你了。”
    石立夏驚訝:“怎麽分了這麽多個人啊?”
    他們大隊之前就已經分了好幾撥知青,能回城裏的只是少數,她離開的時候知青點已經有二十多個人了,再下來七個人,這是要把他們大隊給擠爆啊。
    他們大隊不像別的大隊,地平地也多,他們大隊靠着山,能耕種的土地很有限,自己大隊的人日子都過得緊巴巴的,再分知青過來分食,那就更加緊張了。
    別的地方不清楚,至少分到他們大隊裏的知青能為大隊做貢獻的非常少,一個個幹活不利索,也沒發揮自己知識青年的優勢,反倒變成大隊的人倒貼他們。
    估摸着他們這一片距離市裏比較近的緣故,有關系的、家境比較好的都喜歡分到他們這裏來。這些人明顯比那些沒關系的普通人家要嬌氣,你敢信這年頭還有不會生火做飯和洗衣服的人。
    原身以前還以為城裏人都這樣,去了機械廠才發現,這樣的城裏人是很少的,大部分城裏孩子從小也是要開始幹活的,至少這些日常的活兒是不在話下的。
    他們大隊對知青從一開始的歡迎,到現在的厭惡絕不是單純地排外。
    王大河深深嘆了一口氣:“上頭非要分這麽多,咱們大隊也沒辦法。大家都喜歡往咱們公社擠,其他大隊都三四十個知青了,所以現在就往我們大隊扔了。這還是咱們大隊長好說歹說,這才攔住,要不然怕是不止這個數。”
    正說着,就看到一個幹部打扮的人領着幾個年輕男女走了過來,不用問就知道肯定是這幾個人。
    跟在知青辦幹部身後的年輕男女們,最大不到二十,最小看着頂多十六七。
    他們要麽踩着小皮鞋,要麽就是穿着回力鞋,身上衣服都是沒有打補丁的,有一位女同志還穿着的确良裙子,一看就知道家裏條件都不錯。
    王大河跟石立夏使了個眼神,瞧,人這不就來了,就這個德性哪裏是來幹活的。
    “這裏的路也太差了,我剛才差點把腳給崴了。”
    穿裙子的女知青嘟囔着嘴,一臉的不悅。
    和別人不一樣,她身上只背着一個小小的挎包,手裏還拿着一把小扇子,不停地給自己扇風。
    看她那模樣不像是下鄉插隊的,而是來郊游的。
    一個高個子知青白了一眼:“這是鄉下,又不是城裏,不知道你怎麽想的竟然這麽打扮。咱們是下鄉幹活的,不是上臺表演的。”
    穿裙子知青頓時紅了眼,小臉委屈極了:“向紅,你怎麽可以這麽說話。”
    李向紅聳聳肩:“我說的是實話。”
    穿裙子知青眼淚直接掉了下來,她身邊背上扛着一大堆包袱手裏還拎着兩個皮箱的知青不悅道:
    “李向紅,我們應該友愛團結,你太不像話了。”
    李向紅嗤了一聲,“你喜歡當走狗,別拉上別人。”
    “你怎麽說話呢!”
    “你們別吵了,別為了我傷了和氣。”
    ……
    哦豁,這還沒進村呢,竟然就有戲看了。
    石立夏饒有興致地打量這群人,感覺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他們大隊怕是又要熱鬧了。
    每次新知青剛下鄉,都會鬧出不少事。
    有新知青之間發生矛盾的,也有新知青和老知青不和的,往往能鬧到農忙的時候。
    那時候大家都累得快脫一層皮,空閑的時候就想躺下來睡覺,也就沒心思折騰其他了。
    王大河看到這一群知青,頓時感到頭疼。
    “丫頭,你把你肩上的東西放上來吧,叔沒法用牛車載你,幫你運個行李還是沒問題的。”
    石立夏連忙道謝,将自己的行李都放了上去。
    能有牛車幫着拉行李,石立夏已經感到非常慶幸了,否則扛着這麽多東西走兩個小時的路,肩膀怕是不能要了。
    和石立夏相反的是,知青對牛車極為不滿。
    “接我們的車呢?不會是一輛牛車吧?”
    一個女知青難以置信,竟然派牛車接他們,而且才這麽一輛,他們這麽多人呢,根本不夠坐啊。
    王大河不高興了,牛可是農村重要的生産資料,平常都舍不得讓它拉重物,現在地裏已經開始忙起來了,能勻出一頭牛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而且他過來接人,還要耽誤大半天的活呢。
    結果這群知青倒好,不僅不感激還嫌棄上了。
    原本王大河還想着要是一會把行李放上去後還有空位子,就給這裏最弱的知青騰個位置,現在完全沒這心思了。
    他板着臉道:“自己把行李放好,要是中途掉了我可是不管的。”
    王大河長得高大,臉色黝黑,不笑的時候瞧着還挺兇。
    知青們雖然不忿,卻也不敢頂撞,一直嘀嘀咕咕地将行李放到牛車上。
    他們帶的行李不少,再加上不會整理,牛車裝得滿滿當當,堆得跟一座山似的,還得用草繩捆着,才不至于讓最上面的東西掉下來。
    穿裙子女知青走到王大河身邊,“大叔,我身體不好,能不能給我騰個位子讓我坐上去?我怕我一會半路暈倒,耽誤大家。”
    牛車雖然裝滿了,可前面還是留了位置方便趕車的人坐着。
    王大河斜了她一眼:“就這幾步路都走不了,那還下鄉幹嘛?讓我們這些老農民白養啊?劉幹事,這樣的知青我們可敢不收,要是出了事反倒還怪到我們頭上了。”
    知青辦劉幹事只覺得頭疼,沒好氣瞪了穿裙子女知青一眼:
    “李欣蕊,你能行就去,不能行就自己去打報告換地方,多的是知青想插到這裏來的。”
    李欣蕊抽噎着:“我,我就是剛才暈車所以不舒服……”
    “你們怎麽可以這麽對我們這些知識青年,我們下鄉是為了幫助你們建設的!”剛才為李欣蕊說話的男知青很是憤怒。
    王大河聽這話,直接要去拆草繩:
    “把你們的東西都拿走,劉幹事這可不是我們大隊喜歡找事,你看看這批知青的态度。都把自己當資本主義嬌小姐嬌少爺了,我們是農民可不是奴隸。”
    這話一出,李欣蕊和她的護花使者臉都白了。
    劉幹事連忙道:“都是一群孩子,腦子丢在車上沒帶下來,你別跟他們計較。”
    換作別的時候,身為幹部不會這麽低聲下氣跟一個老農民這麽說話。
    可現在情況特殊,原本豬頭山大隊的人就非常反對這麽多知青插到他們大隊,他們的地實在是少,多那麽多人自己就要餓肚子的。
    豬頭山大隊的人一個個還特別彪悍,之前跟隔壁大隊搶水,還打死過人的。
    要不是派人及時阻止,以前抗戰時候遺留的大炮都要擡出來幹架了。
    縣裏派人去調查,愣是不知道是誰打死的人。不管平常怎麽鬧矛盾,這種時候村裏人都特別地團結。最後法不責衆,而且事出有因,不痛不癢地罰了大隊幹部,這事也就過去了。
    王大河也知道現在政策就是這樣,也不過做做樣子,看那兩個知青老實了也沒堅持。
    黑着一張臉架着牛車走了,也不管知青們能不能跟得上。
    走過石立夏身邊時,又換了一副面孔。
    “石家丫頭,我先走一步,一會我把行李放你家門口。”
    “大河叔,我一會自個去拿,你別放我家,要不然我到家東西全沒了。”
    石立夏一點都不怕家醜往外揚,大咧咧說道,生怕王大河跟他客氣。
    王大河嘴角抽抽,這丫頭還是跟以前一樣憨:
    “得咧,你一會直接去大隊委那取就行。”
    牛車雖然不快,可還是漸漸地消失在石立夏眼前。
    “你好,請問你也是豬頭山大隊的嗎?”一個長得文靜的女知青過來跟石立夏搭話。
    這次來了七位知青,四男三女。
    跟石立夏搭話的女知青穿着半新舊的衣服,腳上踩着勞保鞋,雖然看着文靜,可看得出是個心裏有數的人。
    剛才其他人在抱怨的時候,她并沒有跟着一起,還拉住想要出聲的李向紅。
    石立夏不吝與腦子清醒的人打交道,“對,我就是豬頭山大隊的,不過我已經嫁出去了,今天回娘家看看。”
    “你已經結婚了?”女知青詫異,“你看起來還像個學生。”
    石立夏笑道:“我當你誇我看着年輕了。”
    “我叫田靜,南城人,你能跟我說說豬頭山大隊的事嗎?”
    “你是南城人?”
    南城人能夠安排到他們大隊插隊,可謂是非常幸運了或者說家裏很有實力了,不像很多知青要跑到非常遠的地方,光坐車就要好幾天。
    “是啊,我家裏是燈泡廠的,我大伯是燈泡廠書記。”
    田靜瞧着性格沉穩內斂,可該彰顯的時候也絕不低調。
    “難怪你能安排到我們大隊,我們大隊雖然比公社別的大隊窮點,可還是比那些偏遠的山溝溝裏還是好上許多的。我們村的人也挺好相處,只要勤快肯幹,他們也就沒太多意見了。”
    石立夏說這話時,有些許心虛。
    她以前在村子裏,那可是出了名地懶。
    她雖然需要上學,但是有農忙假和寒暑假,這種時候都是要跟着下地幹活的,她賺到的工分常常還沒有孩子多。
    每次上工都遲到,做事懶散,動不動就鬧中暑,這裏疼那裏不舒服的。
    雖然現在女性法定結婚年紀是十八歲以上,村裏一般十五六歲就開始給女孩相看了,沒到年紀就結婚的一抓一大把,很多人都沒有領結婚證的習慣,辦桌酒席就是過了明路。
    可是石立夏這麽大的時候,壓根沒有媒人登門,哪家都不樂意娶這麽個懶媳婦。
    哪怕石立夏樣貌在十裏八鄉都算是頂頂好的,也是無人問津,可見名聲之差。
    從前的石立夏也不在乎,她也看不上村裏那些小夥子,一心想要嫁到城裏過好日子,堅決不要種地,最後也确實如願了。
    這個念頭不過一瞬,石立夏是本地人,她懶也還有家裏人撐腰,可作為外來戶知青,想要被接納,可不好這麽幹了。
    田靜連連應下:“如果有什麽事,找村裏什麽人幫忙比較合适?”
    石立夏挑眉:“什麽類型的事?”
    田靜笑笑沒說話,從兜裏掏出一把大白兔,塞到石立夏手裏。
    “你跟我說說村裏的人呗。”
    石立夏看她這麽大方,也就不吝将村裏大概情況跟她說明白。
    她講到自己家的時候,一時有些不知道該怎麽介紹,最後只總結了一句話。
    “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李欣蕊看着田靜跟石立夏聊得火熱,心裏很是不高興。
    她穿着小皮靴,走這樣的山路很不方便,時不時就會被小石子崴到腳。
    這才走了半個小時,她就開始一瘸一拐了。
    她跟李向紅不對付,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田靜身上,希望她能扶着自己一點,結果她竟然完全無視她,一直找那個村姑說話。
    “跟農村人有什麽好聊的。”李欣蕊嘟囔道。
    她聲音雖低,可還是被一直關注她的李向紅聽到了,直接笑出聲來。
    “人家長得比你還漂亮洋氣呢。”
    李欣蕊臉色很難看:“你怎麽這麽膚淺,只會看外表。”
    “我是膚淺,所以做不來坐這麽長的車,還要走這麽遠的路,竟然會穿裙子和小皮鞋。”
    李欣蕊護花使者又出聲了:“李向紅,你別老針對蕊蕊,有什麽事你沖我來。”
    李向紅聽這一聲蕊蕊,覺得自己雞皮疙瘩爬滿全身。
    “你是李欣蕊的誰啊,就沖你來。”
    護花使者漲紅了臉,眼神瞟向李欣蕊,看她面無表情,心底有些失落,卻依然道:
    “我只是維持公道,不管是誰我都會出聲維護正義的。”
    李向紅白了一眼:“艾瑪,看把你能的。”
    “你這人怎麽這樣!”護花使者頓時急了,覺得自己被看不起了。
    眼看就要鬧起來,其他知青這才出聲勸阻。
    “你們省點力氣吧,還不知道要走多久呢。”
    田靜和石立夏也聽到了身後人的争吵,田靜嘆了一口氣:“讓你看笑話了。”
    他們雖然之前并不認識,也不是一個地方出來的,可現在他們都是知青要去一個地方,本地人只會把他們看作是一個整體。
    石立夏笑笑沒發表意見,跟她問起其他知青的情況。
    田靜确實知道不少,她其實也沒有刻意去打聽,都是自己提的。
    正如石立夏所料,七位知青的家世都不錯,基本都是本省人,只有兩個是隔壁省的,距離南城也不遠。
    他們基本都是幹部子弟,至少也得有個當幹部的近親,比如田靜這樣的。
    全都是托了各種關系,才能安排到這裏來。
    石立夏将這些信息都默默記下,以後有用也不一定。
    “原本我可以等一年再下鄉,可家裏說明年就不知道是什麽政策了,所以就提前過來了。否則被分到西北或者東北最偏遠的地方,以後想回一趟家都難。”
    石立夏對具體政策并不了解,而且這裏跟她以前的世界還是有差別的,估摸着是作者為了劇情發展做了一些調整。
    “在我們大隊別的不說,至少氣候差得沒有那麽大。要是去別的地方,光一個水土不服就夠折騰人的。
    田靜深以為然,所以她雖然心裏難受,可也覺得沒什麽好抱怨的。
    她認識不少人分到偏遠地區,日子過得那叫個艱難。
    她以前一個同學,堅持不住找本地人結婚了,結婚後日子過得很不好,整個人都變了。
    兩人邊聊邊走,沒覺得有多累,就走到豬頭山大隊了。
    石立夏跟田靜告別,田靜不舍,“我以後能跟你通信嗎?”
    “行啊,你有什麽事可以給我寫信。”
    石立夏并沒有放在心上,覺得這很可能是客套話。
    寫信費時間和精力,而且還要花錢。田靜剛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還要花時間去适應,不一定有空。
    石立夏從大隊委拿走自己的行李,一路上遇到不少人,看到她背後的包袱,全都一臉震驚。
    有那大嘴巴的人,直接嚷道:
    “石三丫頭,你不會是被休回家了吧!你家這風水不好啊,女兒婚事都不順。”
    “呸呸呸!你才被休回家,你全家都被休回家!什麽風水不風水的,現在不信這一套!”
    石立夏還沒來得及反駁,一個高瘦女人跳了出來,直接朝着那大嬸噴了一臉口水,把人惡心得夠嗆。
    “曹榮妹!你惡不惡心啊!”那大嬸氣得叉腰直罵,“我家好得很,哪像你家,大女兒這頭剛被趕回家,小女兒又大包小包回來逃難,你們家沒個正經人,幹活都找不到人,天天就會惹是生非,活該被人攆走!”
    “我們家就稀罕閨女,讓閨女回娘家住幾晚怎麽了!再敢胡說八道撕爛你的嘴,什麽玩意兒啊!”
    石立夏連忙拉住就要撸袖幹架的曹榮妹:“媽,你別跟這種自己日子過得不好,總期盼別人日子也過得不好的人撕吧,太丢份了,咱們先回家,我有好東西給你。”
    曹榮妹被勸住了,朝着那大嬸子腳面上啐了一口濃痰,氣哼哼地走了。
    別看曹榮妹理直氣壯,其實心底也在發虛,怎麽小女兒也跑回家了,還帶了這麽多東西。她幫着石立夏拿行李,沉甸甸得令人心慌。
    走了幾步看附近沒人,曹榮妹低聲道:
    “閨女啊,你跟媽老實交代,你是不是真的被休回家了?”
    石立夏哭笑不得:“媽,你哪裏聽到的消息,你閨女是那種會被休回家的人嗎。”
    “真的?”
    “那還有假,我是什麽人啊,要樣貌有樣貌,要學歷有學歷,邢鋒他敢休我,活膩歪了吧。”
    曹榮妹舒了一口氣,頓時又惱怒道:
    “那你帶這麽多東西回家幹嘛!錢燒得慌啊!有錢你先存着,等冬天家裏沒這麽忙了,我跟你爸進城,你跟我們買點好吃的不好啊!
    你都拿回家了,我們現在沒分家,就你奶奶那偏心勁兒,回頭我們這一房能分多少?”
    說着還不解氣,手指在石立夏太陽穴不停戳啊戳。
    “實在不行你提前說一聲,讓我們去公社接你,把東西藏起來也行。現在被那麽多人看見,讓你媽我怎麽藏得住?”
    石立夏連忙躲閃:“媽,我才沒那麽笨呢,好東西我單獨收着了,一會悄悄給你,其他東西看着多,其實都不是啥值錢東西。”
    “真的?”
    “我這頭腦,你還不信我?”
    曹榮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可拉倒吧,你有腦子讀書,可人情世故上還不如你姐機靈呢。”
    “媽,剛才聽王大嬸那話,我姐是不是遇上事了?”石立夏擔心道。
    曹榮妹擺擺手:“沒啥大事,你姐有分寸。你就瞧着吧,回頭你姐夫一家準得跪着求你姐回家。”
    “她真回家啦?到底啥事啊?”
    石立夏的二姐石迎春嫁到了隔壁紅河公社,丈夫高振宇是公社幹部,家裏是供銷社的。
    為了嫁給高振宇,石迎春也是費了不少心思的。
    不過比起石立夏,還是順利不少。
    因為高振宇特別喜歡石迎春,跟家裏鬧着非她不娶,否則就不結婚了。高家擰不過兒子,也就只能捏鼻子同意了。
    可這麽一來,高家人對石迎春也就沒有什麽好印象,很多人都覺得她的日子恐怕沒那麽好過。
    原本這樣家庭的人叫瞧不上鄉下來的媳婦,兒子還為她要死不活,哪個父母心裏能痛快啊。
    雖然石迎春每次回來,都大包小包的,而且丈夫對她也特別體貼,可很多人依然不看好,覺得她這是在強顏歡笑。
    瞧瞧,現在果然被趕回家了吧。
    石立夏卻覺得沒有那麽簡單,她這二姐奸詐着呢,而且很彪悍。
    別看長得溫溫柔柔的,手上的力氣比高了她半個頭的石立夏還要大。
    小時候她就是村裏的孩子王,揍起人來那叫個狠。
    她還不像大哥石豐秋一樣,就會使用蠻力,她特別會搞陰的,把人打得抱頭鼠竄,還找不到證據證明。
    實在打不過,她就挖陷阱,大冬天把人帶到裝着水的陷阱裏,掉進去把人凍個半死,要麽在人家經過的地方放老鼠夾,花樣繁多。
    長大了倒是開始學淑女了,成天掐着嗓子說話,臉上總是帶着溫和的笑容,動不動還喜歡掉眼淚。
    真以為她長大了性格變了?真信了那就完了,被坑死了都不知道為什麽。
    這讓石立夏有時候看她二姐,都覺得瘆得慌。
    這樣一個人,要是誰敢把她趕出門,真是不要命了。
    石立夏覺得她姐絕對做得出給人下毒的事,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
    “也沒啥大事,就是你二姐想要收拾那家人了。”
    曹榮妹得意道,完全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的。
    她早就看不過眼了,以為自己是幹部就高人一等了?腿上的泥點子還沒掉幹淨,就在這學什麽大爺。
    外人看着覺得石迎春嫁得特別好,實際上誰過日子誰知道。
    高家三代單傳,家裏女人多男人少,以前也有過男孩,可都坐不住早早就夭折了。
    因此對他特別寵着,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這樣的男人能有什麽擔當,老大不小了,內褲還是他媽洗的。遇到什麽事,第一句話都是:“我問問我媽。”
    雖然高振宇對石迎春不錯,可他性子太軟了,除了鬧着結婚硬氣一回,平常就是個沒主見的,靠他撐腰那得被磋磨死。
    石迎春也不是好惹的,可三天兩頭找事,她也扛不住啊。
    再者,她結婚這麽長時間,一直沒有孩子,底氣也不足。
    石立夏眼珠子轉了轉:“我姐懷孕啦?”
    那家人最在意的就是孩子,石立夏覺得也就是用這點才能拿捏住他們。
    曹榮妹一臉嘚瑟:“我帶着她去給戚婆子看了,是個男胎。”
    “這哪能當真啊,要不是男娃咋辦?”
    “呸呸呸,胡說什麽呢,戚婆子就沒有看不準的,我懷了你們兄弟姐妹四個,每一個都是準的,別人家的也是。”
    “還有這樣的事?”
    “跟你說事怎麽這麽沒勁啊!”曹榮妹嫌棄道。
    “就算不是男娃,那也沒啥,先開花後結果。之前你姐帶着你姐夫去查了,你姐夫身子骨弱,注定膝下不豐。就算是女娃,他們家也得稀罕。”
    “啊?我姐夫還有這毛病。”
    曹榮妹看了看四周,得意笑道:“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石立夏瞪圓眼:“媽,姐瘋了啊!這種事也能造假!你咋也不勸一勸。”
    曹榮妹慌忙捂住她的嘴:“你瞎咧咧啥呢!被人聽見咋辦。再說了,也沒有完全瞎說,他身子骨确實差,所以你姐兩年了才懷上一個,剛開始懷相還不好,都是他的問題!”
    高振宇從小精養着,一直到兩三歲,出門都還是抱着的,不讓下地,生怕他走路摔跤了。
    小孩子就是得多動動身子骨才好,這麽養着反倒把孩子養廢了。
    因此他三天兩頭生病,很多東西都不吃或者不能吃,明明家境很不錯,可長得瘦瘦的,身上沒有幾兩肉。
    每次他跟着石迎春到豬頭山大隊,反倒能胖幾斤。
    女婿到他們家總得走動,吃飯也沒那麽多講究和忌口,也沒人在耳邊絮絮叨叨你身體不好,得怎麽怎麽的,反倒可以多吃兩碗飯。
    “我的天啊,你們膽子也忒大了吧!”
    石立夏依然震驚,這年頭沒孩子都是怪女人,沒有怪男人的。即便查出來男人有問題,依然喜歡折騰女人,對外還是得怪女人沒用。她家二姐太強了,絕對不會被PUA。
    曹榮妹一副你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要是沒這膽子,你能嫁到城裏?對了,剛才說劈叉了,你還沒說你突然回來幹啥?我女婿肯放你回來?”
    她了解自己女兒,懶到骨頭裏的人,要是沒什麽事,才不會在這個年不年節不節的日子裏回家,來回不夠折騰的。
    石立夏挽着她的手,“我想你們,回來看看你們呗。”
    “呸,我信你個鬼。”
    曹榮妹嫌棄極了,說完又想到自己說錯話,現在可不能說什麽鬼神,連忙捂住嘴。
    “快老實說,別回去再說你媽我都沒法幫你補救了。”
    “媽,确實有事,事還挺大,我們等回家再說吧。”
    曹榮妹聽這話,心裏更慌了:“你這是要急死我了。”
    可她也知道有些話不能外頭說,硬生生給忍住了。
    石立夏回到家,走進院子裏就看到她奶奶趙婆子一臉不悅地瞪着她。
    “你怎麽也回來了!”
    曹榮妹不高興了:“媽,瞧您說的,我閨女嫁出去就不興回家看看啊?現在又不是舊社會,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生養她這麽多年,回家看看我有什麽不行的。”
    “我說一句,你頂十句!都是你養的好女兒,一個回來還不夠,兩個都回來了,我們石家的臉,都被你們丢盡了!”
    “媽,你要是這麽說,回頭立夏拿回家什麽好東西,你可就別眼饞。丢人現眼的人帶回來的東西,您用着也丢人現眼。”
    趙婆子惱怒不已:“老二家的,你是怎麽跟長輩說話的!反了天了你,這個家還由不得你來做主!”
    “是啊二嫂,你怎麽能這麽跟媽說話,咱們做小輩的,得尊重長輩,傳出去別人會說你們曹家不會教孩子。”
    四嬸胡桃花從屋子裏走出來,一臉不認同道。
    趙婆子聽她的話,滿意地點點頭。
    胡桃花得到婆婆的肯定,又朝着石立夏道:
    “立夏,不是四嬸說你,你當初使出那樣的手段,也要搶走堂姐的對象,那不管日子過得怎麽樣,也得咬牙挺着,怎麽能動不動使性子回娘家呢。”
    “四嬸,你這話說的我們就不愛聽了,我妹嫁出去後這是第一次回娘家,還沒你回娘家次數多呢,怎麽就礙着你了。”
    石迎春從屋子裏走了出來,說話不再像從前一樣拿腔拿調。
    胡桃花看到她臉色不好看,她就沒見過像石迎春一樣臉皮厚的。
    都被婆家趕回來了,竟然比誰都硬氣。
    雖然她帶回來不少錢,可也還是丢人啊。
    吃了幾次虧,胡桃花雖然心中不忿,卻也沒有再說什麽。
    趙婆子想說什麽,石迎春将一張大團結放到她面前:
    “奶,我妹回來了,您看能不能去哪換一只雞回來,今晚咱們得有點硬菜。”
    趙婆子的話全都憋了回去,拿過錢也就敢低聲絮叨幾句,然後就出門去找雞了。
    雖然現在不興買賣,可私底下還是可以操作的,尤其是在村子裏,都是知根知底更好違規作案了。
    院子一下空了下來,石迎春臉色也沉了下去。
    “石立夏,你是怎麽回事……”
    石立夏連忙插話:“我沒被趕回來!快過來看看我帶回來什麽,正好有你能用上的。”
    家裏人不敢怼石迎春可不僅僅是因為她有錢,而是她做事絕啊,惹火了她敢不管不顧把這個家都給點了。
    小時候,奶奶偏心,明明是堂哥堂弟欺負他們,他們只是正當防衛,奶奶卻要揍他們,石迎春就去柴房拿菜刀,說是要把才剛會走路的堂弟給砍了。
    長大後石迎春雖然變了,可時不時也會發瘋,吓人得很。
    石立夏立刻将自己身上的大袋子拆開,露出裏面的碎布。
    她特意挑了比較大塊的布料,這些布料在城裏也是招人稀罕的,更別提是鄉下了。
    石迎春就要生産,這些布料正好适合她。
    大的做衣服,小的可以縫尿布、手絹等。
    曹榮妹驚喜:“怎麽這麽多料子!哎喲我天,這能做好多衣裳呢!”
    石迎春也很是意外:“你男人對你沒意見了?”
    “姐,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我這一身魅力,哪個男人不會拜服。”
    石迎春差點沒吐出去來:“你少說話,我現在容易惡心。”
    曹榮妹連忙将袋子收攏好,看了一眼四房的屋子,果然看到胡桃花虎視眈眈地盯着她手裏的袋子。
    “走走走,趕緊先進屋,有什麽話屋裏說,我們娘三好久沒說悄悄話了。”這些料子想要獨吞是不可能的,可他們可以先把好的挑走。
    石立夏将所有包袱都拿回曹榮妹的屋子裏,一一将他們打開,把曹榮妹和石迎春都給驚到了。
    曹榮妹:“我的媽呀,你不會把家都搬了,不打算過日子吧?”
    石迎春上下打量石立夏:“平常想吃你點東西你寧可撐死也不給別人,現在這麽大方是想離開這人世?”
    “姐,我那都是小時候了,你咋老用老眼光看人呢。再說了,我也就稀罕吃的,別的東西我哪裏小氣過。”
    石迎春看向袋子裏一堆吃的,麥乳精、糖果、糕點、餅幹、幹貨等等,竟然還有一瓶酒。
    “這是走的時候,邢鋒塞的,我都不知道裏頭有什麽。”
    石立夏看着也很心疼,這麽多東西怕是把邢鋒的小金庫都搬空了吧。
    可拿都拿了,沒有帶回去的道理。
    曹榮妹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把手裏的東西都給放下了,完全沒有剛才的喜悅:
    “說,邢鋒那小子幹什麽壞事了,是不是外頭有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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