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石立夏瞪眼眼,“媽,你胡思亂想啥呢!咋可能啊,你不信我,還不信你自己挑的女婿啊。”
    “石立夏,你給我老實交代,你被欺負不要緊,丢了我們家的臉,讓別人以為我們家的人可以随便欺負,看我怎麽收拾你。”石迎春惡狠狠道。
    石立夏無奈極了:“我真沒撒謊,我是啥人啊,是那種吃虧不敢承認的嗎。”
    石迎春冷哼:“那可不好說,不知道誰小時候被人欺負了,回來一聲不吭的,還幫別人打掩護。”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況且我拿了人家東西吃,所以才沒說的,哎哎哎,石迎春,你再這樣我就生氣了啊——哎喲——”
    石立夏被石迎春捏得嗷嗷叫,偏偏屋子不大,還被老娘堵在床上,想躲都躲不了。
    曹榮妹恨鐵不成鋼:“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東西,給點吃的就啥都不知道了。”
    “媽,姐,你們女婿真沒找別的女人,這麽大的事,我怎麽也不可能為了點吃的被收買啊。”
    “那你給我說到底為啥,我才不信無緣無故的,他能給咱們家帶這麽多東西。”
    曹榮妹目光灼灼盯着石立夏,一切牛鬼蛇神都別想逃過她的眼睛。
    當初鬧得這麽厲害,除非那個男的缺心眼,否則怎麽可能會這麽大方。
    邢鋒雖然為人正派,可明顯是個有主意的,脾氣也硬着呢。
    石立夏:“就不能是因為我人好,他對我改觀了,所以對咱們家也愛屋及烏?”
    石迎春白了一眼:“石立夏,我看你進城別的沒學會,倒是越來越自戀了。你可拉倒吧,就你那又懶又饞還又作的樣子,不被人越來越嫌棄都不錯了。”
    石立夏摸着胸口,要不要這麽紮心啊,之前的她還真的是這樣。
    “媽,姐,你們不能總用老眼光看人啊。”石立夏很是不服氣。
    石迎春:“那你說說這是咋回事,別給我打馬虎眼,你撅起屁股我就知道要放什麽屁。”
    石立夏只能将邢鋒收養了三個孩子的事說出來,曹榮妹一聽就炸毛了。
    “啥玩意?!他瘋啦,自家的事還沒理清楚,就去管別人家的事!這麽大的事也不跟人商量一下,反了他了!”
    石迎春也沉着臉:“這事可不能就這麽算了,這不是欺負我妹是個嘴笨的。那可是三個孩子,不是三只雞,咋能說養就養。”
    曹榮妹:“三丫,這事不能這麽算了,過幾天我跟你進城,不給個說法我們可不幹!那可是三個男娃啊,以後你自己的孩子咋辦。”
    “這事确實不能輕放,要讓他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真以為我們石家姑娘好欺負啊。”
    石立夏連忙将兩人拉住:“媽,姐,你們別激動,先聽我說。”
    “不聽,你腦子就是個糊塗的,給點甜頭就不着四六。”曹榮妹毫不客氣地拒絕了。
    石迎春更是恨不得敲開石立夏的腦子看看:“你的腦子都是裝了屎嘛!當時就該馬上回家,表達自己的态度,不管後面怎麽做也得讓他知道厲害。結果你看看你幹了什麽,還美滋滋地帶着人家給的小恩小惠回來了,怎麽滴,還想跟我們說他的好話?”
    “養孩子哪裏是那麽容易的事,他的工資是高,可養這麽多人,你們以後還要不要自己的孩子了,那到時候負擔得多重啊?當初你嫁給他,就是看重他條件好,你嫁過去可以繼續好吃懶做。要是知道有三個孩子,用得着這麽費勁還得罪人辦那事嗎,不成,這三個孩子不能留着。”
    曹榮妹猛地拍床,目光惡狠狠的。
    石立夏想到原文劇情發展,猛地站起身,大聲道:“你們都聽我說!”
    屋裏頓時安靜下來,曹榮妹和石迎春一臉驚詫地看着石立夏。
    “媽,姐,我知道你們為我好。這件事我也很生氣,可事情已經這樣了,那三個孩子是不可能帶走的。”
    “怎麽不能……”曹榮妹插話道,被石立夏打斷。
    “媽,把孩子送走容易,可這是邢鋒的底線。”
    曹榮妹沒吭聲了,這女婿不發飙則已,一發飙那可是不得了的。
    “現在因為這件事我在家裏占據主動權,現在他把他所有工資都給我了。他從前攢的小金庫,現在也一點點拿了出來。而且那三個孩子每個月都有國家發的撫恤金,經濟壓力也沒有那麽大。廠裏有學校,平常可以扔過去,我也不需要怎麽帶。他只要在家,家裏的活都是他幹的,我就帶着三個孩子玩就行。”
    曹榮妹:“洗衣做飯都是他?”
    “嗯,我們因為三個孩子換了大房子,獨門獨戶帶個小院子。”
    石迎春:“可他不在家的時候咋辦?他可是經常要出車的。”
    “到時候會有人過來幫忙,他都找好人了。”
    曹榮妹:“找人幫忙得給好處吧?說好聽把工資都給你,結果錢還是不是你的。”
    石立夏:“管飯就行,不是從我兜裏掏的。”
    具體石立夏也沒說,可曹榮妹和石迎春都知道,長途司機都有自己的門路賺外快,要不然這個職業怎麽這麽被人羨慕呢,邢鋒瞧着就不是個膽小的。
    曹榮妹的臉色微微好轉,可還是不死心:
    “真不能把三個孩子送走?男娃想要找個好人家不難。要是孩子小,找個當幹部的人家都是不成問題的。”
    石立夏正色道:“媽,這事您就甭想了。”
    千萬不敢讓曹榮妹繼續走原文劇情,她雖然現在已經有了底氣,可還是不想給自己找事。
    三個孩子目前看着也不錯,真沒必要如此。
    石迎春表情依然不好看:“因為這些你就妥協了?你真以為當養母是這麽容易的事?”
    “當然不止,我這次回來是要辦一件大事的。”
    “什麽事?”
    石立夏得意地笑,從随身帶的包裏掏出一張紙。
    “喏,你們看看這是啥。”
    曹榮妹不識字,石迎春将那張紙抽了過去,看清楚上面寫了什麽,頓時瞪大了眼。
    “迎春,上面寫了啥啊?”
    曹榮妹着急,能讓石迎春這麽大反應的事可不多。
    石迎春聲音都抖了:“媽,媽,三妹出息了啊!”
    “咋了嘛,你快說啊!”
    “三妹當上幹部了!捧上鐵飯碗啦!”
    曹榮妹一個踉跄,激動得差點從床上掉下來。
    “啥,啥玩意?”
    “三妹吃上商品糧了!她就要去機械廠宣傳部當幹部啦!”
    曹榮妹撫着額頭:“我,我腦子有點暈,開始出現幻覺了,我是不是聽錯了?”
    “媽,你沒聽錯。”石立夏得意道,“當初多虧您和爸硬是堅持讓我上高中,要不然也沒有這個機會。”
    “是臨時工?”
    “不是,是有編制的,這鐵飯碗我是抱上了。”
    曹榮妹頓時淚流滿面:“我兒出息啦,我兒出息啦!”
    石迎春也驚喜不已,上下打量石立夏。
    “難怪我說這次回來這麽大變化,原來身份不一樣了,邢鋒那小子給你找的工作?”
    “那倒不是,他頂多起了那麽一點點小作用吧,主要還是靠我自己争氣。這裏頭事多着呢,我一會跟你們細說。我現在捧上了鐵飯碗,思想覺悟必須得高,不能被人抓了把柄。”
    曹榮妹抹了一把淚:“你說得沒錯,咱們可不能在思想上犯錯誤,讓人鑽了空子。哎喲喂,我閨女竟然要變成城裏人,捧上鐵飯碗了!我就說當初我這主意好,要不然哪裏有這個機會。”
    要不是當初盤算着要石立夏嫁給邢鋒,再能幹也沒機會進廠裏。
    石迎春也換了态度:“你現在有工作就得另說了,尤其你在宣傳科,思想得進步,你可不能犯渾,讓人從三個孩子入手找你的錯處。”
    現在的鐵飯碗捧上就不容易砸是真,可現在也很容易被人從思想道德上扣帽子,不好好幹活也不過被批評幾句,或者換到比較差的崗位,可要是思想出問題那後果可就不好說了。
    曹榮妹和石迎春剛才鐵腕态度,也是建立在石立夏光腳不怕穿鞋的,現在有了顧忌,那肯定得往另一個方向走。
    甭管私底下覺得幫別人養孩子腦子多坑,明面上都得贊美這樣的行為的,要是普通老百姓還沒啥,抱怨幾句甚至做出一些出格的舉動也是人之常情。可要是吃上了國家飯,要求就不一樣了。
    石迎春在婆家看得多,更清楚其中要害。
    “放心吧,我是誰啊。”石立夏得意地拍拍胸脯。
    石迎春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你給我收着點,現在這麽好的形勢,可別被人糊弄瘸了。工作上可以糊弄點,作風上可不能出岔子。”
    石立夏心裏咯噔一下,她姐果然是她姐,竟然都預判到了。
    不過現在換成她,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姐,你放心吧,什麽也沒有我的鐵飯碗重要啊。”
    別說現在鐵飯碗那麽珍貴,就是改開後擁有更多機會,石立夏也不會放棄這個鐵飯碗。
    做生意是容易賺到大錢,比死工資高得多。
    可誰也不能保證做生意不賠啊,幾十年後大家只看到成功的人,沒看到在沙灘上被拍死的人。
    那時候的年輕人誰不羨慕拿着高退休金,在廣場上跳舞的廣場大媽大爺們?
    從前不能理解為啥以前的人追求穩定,外面的世界多美妙啊。可當經濟動蕩、各種意外事件頻發的時候,人人又想回去捧鐵飯碗了。
    石立夏最是明白這種感覺,所以打死不會丢掉這個鐵飯碗的。
    機械廠可是不會倒的,頂多會被男主重組,她努力不掉隊就行。
    至于跟女主的恩怨情仇,石立夏覺得不是大問題,只要以後別在她面前蹦跶就好。
    萬幸女主人設不是那種特別狠辣的,原文雖然一直在打極品,卻也是別人招惹男女主才會打回去的,而且也就是日常打臉不是那種戾氣重,動不動就要斷人胳膊,把人弄死類型。
    原身最後結局也是自己作死,男女主很少直接出手把一個人往死裏送,屬于日常種田養娃類的小說,美食占的戲份比她這個小配角多得多。
    曹榮妹眼珠子咕嚕嚕轉,不大的眼睛裏閃爍着精光。
    “既然孩子已經養了,那你就把這事幹漂亮了,不能白養了他們。你要養出風格,養出水平來!必須讓廠裏時刻記得你高尚品格。你們養的可是烈士遺孤,那烈士是啥?是為了國家丢了命的人,你們幫着養孩子,那思想多進步啊,廠裏必須得在工作上生活上優待你們。”
    石迎春:“你拿到這份工作不容易,城裏人都沒安排竟然被你一個農村丫頭搶了,肯定不少人看不順眼。回頭要是誰給你穿小鞋,你就拿這個說事,你現在可是先進分子,還是貧民出身,誰也沒有你有底氣,別傻愣愣地站着挨打。”
    要麽怎麽說是一家人呢,怼人的話術都是一樣的。
    石立夏也不知道為啥她姐老是覺得她是個憨的容易被欺負的,估摸是從小護着她習慣了,不過她也沒反駁,她确實沒有她姐厲害。
    “姐,我知道的,我不會被人欺負的。”
    石迎春看了她一眼,勉強相信她的話。
    她不知想到什麽,嘴角勾起一抹笑:
    “沒想到你這麽出息,這下我的籌碼又多一點了。”
    有一個在市裏工作的妹子,還是搞宣傳工作的,她底氣都要比從前足一點。
    雖然石立夏的工作跟她男人一家八竿子打不着,壓根不能通過這層關系帶來什麽好處,可就是能讓人高看一眼。
    以前他們家有個大伯在市裏工作,高家看石迎春也比看普通農村姑娘稍微滿意一些,只是後來因為石立夏的婚事鬧翻了,加之也在市裏工作的邢鋒也跟石家人不和,高家人明顯态度又發生了變化。
    現在,她親妹子自己就有了正式工作,妹夫理虧跟他們家關系緩和,那可大不一樣了。
    石立夏拍拍胸脯:“姐,你放心,有我在絕對不會讓你吃虧的。”
    “得了吧,你顧好自己就行,我還不至于淪落到求你出面。”
    “姐,瞧你這話說的,還把不把我當妹子了。”石立夏不樂意了。
    石迎春嗤了一聲,“我是擔心你拖我後腿。”
    另一頭,石廣順正在地裏幹活,他看着自己那傻兒子在前頭吭哧吭哧下力氣幹活,好像跟誰比賽似的,在一行人中一騎絕塵,心裏很是不得勁。
    “豐秋,我渴了,給我拿水來。”
    “好嘞。”
    石豐秋這才停下手邊的活,特別聽話地去樹蔭下拿水。
    石廣順站直身,伸展了一下身體,将草帽戴好,盡量不讓太陽曬到自己。袖子也不像別的老爺們一樣挽起來,穿得好好的,生怕露出一點皮膚。
    “這天可太熱了,能把人曬成肉幹。天氣還幹得不行,我都沒之前水潤了。”
    旁邊有人聽不過去,“廣順,你一個大老爺們,怎麽比娘們還娘們,你一張老臉還要什麽水潤。”
    “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我是爺們就活該糙啊?誰規定的啊?現在新社會講究男女平等知道不,你們這些人啊,自個邋遢還嫌棄別人講究。自己也不看自己啥樣,還去嫌棄自己婆娘人老珠黃。
    我就不一樣了,我既不會嫌棄我家榮妹,還特愛護自己不讓她有機會嫌棄我。”
    聽到這話的人都忍不住抖了抖,身上全都是雞皮疙瘩。
    “石廣順,你真是太惡心了!”
    石廣順嗤了一聲:“你們這些幾個月也洗不了一次澡的臭男人,好意思覺得我惡心。路過你們身邊我還以為糞坑炸了呢,我懷疑你們婆娘是忍字寫的,要不然咋能扛得住跟你們一個被窩。”
    “誰幾個月不洗澡,你胡亂編排誰呢。再說了我們那叫男人味,不像你娘們唧唧的。”
    說這話的人,還故意掐着蘭花指說話。
    地裏其他人全都笑出聲來,原本因為辛勞而沉悶的氣氛,此刻變得活躍不少。
    石廣順完全不惱,意味深長地看了那人一眼:
    “男人味,原來你這麽高看自己的,難怪啊難怪,啧啧啧。”
    “你這話啥意思,給我說清楚了!”
    “沒啥意思,你繼續跟你的男人味過日子去吧,一定要堅持哦,我看好你喲。”
    石廣順說話陰陽怪氣的,聽得那人更加窩火,扔開手裏的農具,就要走過來找石廣順說明白。
    石豐秋這時候拿着水壺走過來了,他長得很高大,比并不算矮的石廣順還大一圈,站在那跟一頭熊似的。
    那人想要過來,石豐秋的大眼睛往那掃一眼,那人頓時把腳縮了回去,嘴裏還念念叨叨。
    “哼,我懶得跟你這種人計較。”
    石廣順接過水壺,喝了一口水才呲牙笑道:
    “來計較啊來計較啊,體現一下你的男人味啊,怎麽看到我兒子就跑了。”
    “石廣順,你別得意,你有種來單挑啊。”
    石廣順哈哈大笑:“我兒子就是我的種,來來來,跟他幹一架。”
    石豐秋眼睛瞪得像銅鈴,兇神惡煞地望着那人,那人再不敢說什麽,老老實實地埋頭幹活。
    其他人也不敢笑了,全都老實幹自己的事。
    誰不知道石豐秋是個憨的,他才不管事情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指哪打哪。下手也不知道輕重,被打傷了人家也不管的。
    你要是敢去找他要醫藥費,只會被打得更兇,而且不只自己挨打,家人也挨打,整一個惡霸。
    石廣順很是滿意大家的态度,看向石豐秋恨鐵不成鋼:
    “你幹活不用這麽賣力,做得再多也不就十個工分,也不會給你雙份。”
    這話都不知道說了多少次了,這個傻兒子愣是聽不進去,有這力氣幹啥不好,回頭還得吃多少才能補回來。
    石豐秋撓了撓頭:“我也沒使多大力氣啊,而且張知青說了,我給她幹活,她給我一包糖。大妹有娃娃,我得給她弄些好吃的。”
    “你啥時候跟知青點的人搭上關系了?那些知青賊得很,別力氣下了,東西沒拿到。”
    “不給我就揍她!”
    “張知青可是個女的。”
    “女的也不能說話不算數啊。”
    石廣順是服了這個憨憨了,“她要真敢,你下手輕點,不小心把人打死了不好收場。”
    一旁的人聽着,只覺得心裏發涼,這是什麽惡霸父子啊。
    回頭得跟張知青說一說,千萬別想着占人便宜,說好的東西必須得給,這家人可不好惹。
    石豐秋不管別人咋想,提起大妹,他捏了捏拳頭,手指咔咔咔響。
    “爸,咋就不讓我去找高家要說法,我把那家夥揍一頓就聽話了。”
    石廣順用手拍他後腦勺:“你當啥事都是拳頭能解決的啊,迎春心裏有數,不會虧着自己的。”
    “可奶她……”
    “老太太說幾句有啥大不了的,咱們家被說得還少嗎,當聽不見不就得了。你奶這麽大年紀了,也就嘴上花花,能把咱們怎麽着啊。”
    石豐秋摸摸腦袋,還是不懂究竟,不過也沒有再問,又去吭哧吭哧幹活去了。
    也正是這個時候,有人傳來了石立夏回村的消息。
    傳話的人跟石廣順不對付,說的時候幸災樂禍的,還故意放大嗓門嚷嚷。
    “石廣順,你小閨女也回來了,大包小包的,怕也是跟你大閨女一樣,被夫家趕回來了!”
    石豐秋一聽就要沖過去,那人一看不對勁立馬跑了,一邊跑一邊嚷嚷。
    “石廣順兩個閨女都被趕回家啦,石廣順兩個閨女都被趕回家啦!”
    石廣順沉着臉,将石豐秋給拉住。
    “我們回家看看去。”
    石立夏可不是石迎春,她腦袋只會讀書,別的啥都不行,當初這門婚事就鬧得厲害,還真有可能是吃了虧才回家的。
    兩人地裏的活也不幹了,記分員急得在後面大吼。
    “你們快回來!你們要是曠工,今天就不記你們的分了!”
    石廣順沒搭理他,火急火燎跑了,這節骨眼誰還管什麽工分啊。
    半路上,石廣順和石豐秋就跟趙婆子撞上了。
    趙婆子氣得湊上前要揍人:“你們咋又曠工啦!回頭全家喝西北風啊!”
    石廣順哪裏是會站在原地挨打的人,他又不是石老三。
    “媽,我閨女被人欺負,你還讓我幹活,我是沒老大老四讨你喜歡,可你也不能這樣對我啊。我咋這麽命苦,有這麽個不疼我的老娘啊,我閨女咋這麽命苦,就遇上這麽個奶奶啊。”
    石廣順直接嚎了起來,跟村口老大娘罵人一樣,就差沒坐地上拍大腿了。
    趙婆子被膈應個夠嗆,每次她想拿二兒子說事,人家比她嚎得還像個老太太,壓根不知道丢臉兩字咋寫的。
    “你給我打住!你小閨女沒事,她就是回家看看。”
    石廣順立馬停止哀嚎:“真的假的?”
    “哼,愛信不信,我去找人換雞了。”趙婆子沒搭理,直接走了。
    石廣順這下沒有那麽心急了,要是小閨女回來的時候臉色不好看,老太太肯定不是這個态度。
    “媽,你去找東頭的老邱家換雞,他家的雞夠肥。迎春肯定給了你不少錢吧,再去隔壁的王家換點雞蛋,我兩個閨女都要吃的。”
    趙婆子沒搭理他,腳步飛快地走了。
    “真好啊,有閨女真好啊,晚上有肉吃了。”
    石廣順背着手,笑眯眯地漫步,心裏一點都不着急了。
    石豐秋咽了咽口水,他好多天沒有嘗到肉味了。
    石迎春回來後,為了避免被奶奶和其他房的人絮叨,他也開始上工,好久沒上後山看看了。
    “爸,小妹回家,我明天上山呗。”
    “上個屁上,沒聽前兩天大隊長的話嗎,前一陣隔壁大隊就有人盜獵被逮到了,頭發都被剃成了陰陽頭,你本來就醜,要是被剃頭,還能不能看了!”
    “爸,那是那人沒用,我從來沒被人逮到。”
    “你可拉倒吧,你長得跟頭熊似的,目标都比別人大得多,大老遠就能看出來是你。給我老實點,聽見沒有。你被逮到了不要緊,影響到你大妹咋辦。”
    石豐秋不敢吭氣了。
    走到院子門口,石廣順就開始嚷嚷起來:
    “孩兒們,你爹爹我回來啦!聽說我寶貝小閨女回家啦,快讓你爹爹我瞧瞧是不是又比從前漂亮點了。”
    胡桃花聽到這話,在屋子裏直翻白眼。
    這是什麽爹啊,太沒正形了!外頭人聽到那得多丢人啊!
    真是不知道為啥老太太堅持不分家,二房一天天鬧得厲害,也從來不提這事,跟這樣的人住一塊簡直太糟心了。
    回頭得讓自己閨女離這家人遠點,這樣的二伯太讓人不放心了。
    石立夏從屋裏跑了出來:“爸!你寶貝小閨女我回來啦!哎喲爸,一年沒見,您的風采更勝當年啊。”
    “那當然,我可是堅持每天塗百雀羚的,你瞧瞧我這皮膚,比不得小姑娘,還是能比得過小夥子的。”
    石廣順上下打量小閨女,肯定道:“看樣子确實沒受欺負,爸也安心了。閨女,聽說你帶了不少東西回來?都是給爸的吧?”
    “爸,你甭想了,我都給媽了。”
    “給你媽就是給我了,我和你媽一個被窩的。”
    曹榮妹從屋子裏跑出來,河東獅吼:
    “你要死啊!跟閨女胡咧咧啥啊!回頭看我不揍死你,整天沒個正形。老大娶不上媳婦,都是你害的!”
    “哎喲喂,我可比窦娥還冤,老大是娶不到媳婦嗎,分明是不想将就。”
    石豐秋早就習慣兩口子你來我往鬥嘴,他直接走到石立夏面前:
    “小妹,你沒被欺負吧?你被欺負跟哥說,我把他腦漿都給錘出來。”
    石迎春嗤一聲:“拉倒吧,你打別人還行,跟你小妹男人打?活膩歪了啊。”
    邢鋒沒有石豐秋高大,力氣也遜一籌,可他是戰場回來的,經過專業訓練,身手好着呢,石豐秋還真幹不過他。
    之前兩家鬧開,邢鋒就露了一手,石豐秋雖然不至于輸得很難看,畢竟他也不是好惹的,可足以讓人不敢小觑。
    “我打不過也能錘他幾下子。”石豐秋揮舞着拳頭哼哼道。
    石豐秋會打架,除了自身條件确實很好,還有一個就是不要命,不惜力。
    要不然再能打,人家幾個兄弟一塊上,也是能把他揍贏的。
    可這人憨啊,完全不要命的打法,也完全不在意自己受傷,這誰能遭得住。
    “哥,你放心吧,你小妹我是誰,誰敢欺負我?”石立夏連忙道,說完想起爸媽剛才的對話。
    “不對啊,爸媽,哥之前不是說好人家了嗎,怎麽還沒有結婚呢?”
    她出嫁後,屋子都騰出來給他哥當婚房了,從邢鋒那拿的聘禮錢,也是留給他哥娶媳婦用的。
    石豐秋混不吝,動不動就喜歡動拳頭,長得又跟熊一樣吓人,雖然幹活一把好手,可他經常不知道跑哪去了,一年到頭工分也沒多少。
    石家人又不是好相處的,是他們大隊最出名的一家人,正經人家都不樂意将閨女嫁過來。
    雖然也有人家樂意,可石廣順和曹榮妹又瞧不上,于是就這麽一直打光棍,兩個妹妹都出嫁了,他還一個人呢。
    村裏其實有前頭孩子不結婚,後頭孩子也得等着的風俗,可石家人才不管這些,找到合适的就嫁了。
    曹榮妹好不容易看好了個姑娘,還難得大方地願意出一百塊的彩禮錢,這個數在他們村已經非常高了。
    大家夥都說曹榮妹轉性了,為這事趙婆子沒少鬧騰,說他們家媳婦就沒有這麽精貴的。
    可石廣順愣是頂下來了,還說這是賣他們女兒的錢,他們愛咋用咋用。
    也就是石立夏是個心大的,聽到這話都沒生氣,要不然肯定得生芥蒂不可。
    石豐秋是個疼妹妹的,知道石立夏貪吃,經常從後山打好東西給這個妹妹,石立夏能長到一米七,石豐秋功不可沒。
    石立夏也就沒計較自己的彩禮錢用在他哥身上,她也不希望哥哥一直打光棍。
    其實她也是鬧過的,只是被鎮壓下去了。
    這段記憶原身有意識地壓下去,認為自己是無私奉獻。
    提起這事,曹榮妹就一肚子火。
    “死了。”
    “啥玩意?”
    曹榮妹黑着臉:“之前看上的姑娘死了,人還沒進門,就讓你哥背上了克妻的名聲。”
    “啊?”石立夏難以置信,“咋回事啊?”
    “上山砍柴,摔死了。你說怎麽就這麽寸,砍個柴都能給摔死。他們家還想占着彩禮不還回來,說什麽大女兒沒了,把小女兒嫁過來。我呸!當我兒子什麽女人都娶嗎,那小女兒瘦巴巴的,你大哥用點力都能把人捏死,哪有資格嫁入咱們家。”
    石立夏依然有些回不過神,“我的媽呀,怎麽說沒就沒了。”
    石廣順:“誰知道呢,好端端地就給摔了,那一片也不怎麽陡峭啊。當時身邊還沒人,等發現的時候,身子都硬了。”
    石迎春臉色也不好看,大哥的婚事也不知道咋了,總是不順。
    以前也不是沒有看中的姑娘,可總是臨頭了發生這樣那樣的事,最後都黃了。
    什麽人給跑了,什麽突然發現那姑娘不是那家的姑娘,親生父母找過來了,這次更好,快進門了摔死了,真是找誰說理去。
    石豐秋是憨了點,瞧着可怕了點,可絕對是個不錯的男人,可婚姻特別坎坷。
    大家都沉着個臉,只有當事人石豐秋絲毫不在意,不明白大家幹嘛這麽不高興。
    他又不知道該怎麽化解,撓着腦袋,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曹榮妹看到大兒子這個樣子,直接沒了脾氣。
    當初生這孩子的時候,他的腦袋太大,生的時候特別艱難,費了好久的工夫才生的,她下面都撕裂了。孩子的腦袋也被夾成了葫蘆,跟個怪物似的,好在後來慢慢恢複了,長了頭發也不怎麽看得出來,可人卻不怎麽機靈,是所有孩子裏最憨的。
    “行了,不說這些了,快回屋,孩子爸,跟你說件好事。”
    一家人齊刷刷回屋子,一直關注外頭情況的胡桃花撇撇嘴,這家人成天鬼鬼祟祟的。
    曹榮妹将石立夏找到工作的事,跟石廣順提起。
    石廣順激動地在原地轉圈圈,“我女兒出息啊,我也是幹部的親爹了!”
    “爸,啥幹部不幹部的,我就是宣傳科一個小幹事。”
    石廣順不理她:“孩他媽,我得重新做一套衣服,就幹部穿的那種中山裝,我女兒都是幹部了,我這身份也得轉變一下了。”
    曹榮妹沒好氣白了他一眼:“臭美得你,我自己還沒有呢,我給你做?夢裏啥都有。”
    石豐秋:“這麽好的事,我不得去山裏瞧瞧去,看有啥好東西。”
    “滾蛋!”
    屋裏人齊齊呵斥,石豐秋大大的個子縮在角落裝鹌鹑。
    石迎春微微蹙眉:“爸,小妹有這樣的機會,奶不會動別的心思吧?”
    “你想啥呢,咋可能。”
    屋子其他人都齊刷刷看向他,一副你怎麽這麽天真的表情。
    “你們別這麽看你們奶,她就是嘴毒。”
    其他人撇撇嘴,曹榮妹:“這話你自己信嗎?”
    石立夏不解道:“爸,咱們家為啥不分家啊,咱們自己過多好啊。”
    要說石廣順多孝順,平常也不怎麽看得出來,該頂撞從來沒少頂撞,老太太恨死他這張嘴。
    小事還罷了,大事上石廣順也經常不聽老太太的話的。要不然石立夏也沒有機會上高中,石豐秋也沒機會給人下這麽高的彩禮。
    平常幹活更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還拉着自己一家偷懶,搶飯的時候卻從來沒有拉下。
    可他這樣地天天說要孝順長輩不分家,有些事也确實讓着,讓人不知道他到底是咋想的。
    一家人住在一塊,難免容易起矛盾,還不如分開過的好。
    分開過想要孝順,那也是一樣的。
    “這話以後別再說了。”石廣順沉着臉道:“你們奶再不是,也還是你們奶。父母在,不分家。”
    曹榮妹:“聽你們爸的,他做什麽事都有他的道理,這種事你們小輩都不要再提。”
    石立夏和石迎春對視一眼,石迎春朝着她搖搖頭。
    以前他們看奶奶偏心,有什麽好東西都留給大房和四房,連出嫁的姑姑都有,他們二房什麽都沒沾到,就曾經提過這件事,可都被駁回來。
    小時候石立夏真以為石廣順是孝順,不願意忤逆老太太的話。
    可現在的石立夏覺得,石廣順和曹榮妹實在不像是那種愚孝的人。
    石立夏不再糾結這件事,聲明道:“爸,我先聲明,誰要是敢搶走我的工作,我跟那人拼命。”
    “當你爸是擺設呢,用不着你出手。快快,讓我看看你帶回什麽好東西。”
    石廣順一看袋子裏有麥乳精,直接就打開,讓石豐秋去拿碗,就要開始沖泡喝起來。
    一邊喝着還一邊打着小算盤:“冬青不知道跑哪裏玩了,回頭他回來給他沖一杯,我還得再喝一杯。”
    一句沒提老太太,這真是孝順兒子?
    石冬青小朋友剛從山裏出來,衣服都被樹枝刮得不成樣了,頭發也亂糟糟的,跟那乞丐差不多。
    聽到自家三姐回來了,急吼吼往家裏沖。
    三姐被趕回家什麽的,他壓根沒信,他們石家二房沒有這麽窩囊的人。
    之前他也以為二姐被趕回家,結果壓根不是那回事,自從二姐回來他日子叫個好,天天兜裏都揣着一顆糖,三姐回來肯定也帶了不少好東西。
    結果他回來看到了什麽,哦豁,他們家竟然殺雞了!
    “三姐,我可想死你了!”
    石冬青直接朝着石立夏撲過去,石立夏一個閃身,石冬青直接撞到牆上,疼得呲牙咧嘴。
    “三姐,你幹啥啊!一回家就要害死你親弟弟啊。”
    石立夏嫌棄不已:“你也不看看你什麽樣,被你沾上我這衣服都不能要了。”
    石冬青不在意這種細節,目光充滿熱切:“三姐,你回來給我帶啥好東西了?有沒有鐵環啊?”
    “沒有,我回來是讓你養我的。”
    石冬青震驚:“三姐,你真被趕回家啦!”
    “我要說是,你給我報仇不?”
    石冬青邁着六親不認的步伐就往門外走:“姐,你等着,我去大隊委拿大炮,我不轟死那姓邢的,我就不叫石冬青!”
    石立夏拎住他的領子:“行了,知道你是個有良心的,你去你屋子看看,鐵環放那了,還給你帶了幾本連環畫。”
    “哦吼!”
    石冬青蹦得幾丈高,一下就竄進屋裏,沒一會屋子裏就傳來嗷嗷叫的聲音。
    “姐,你是我親姐!回頭誰找你不痛快,我天天在他家門口潑糞。”
    一家人都齊了,果然如同石立夏記憶中的一樣,一個個都很活潑可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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