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彩梅一直留意着儿子,见状便要扶他去房里歇息,两人刚走出堂屋,阮意绵便倒下去了。
    他这几年调养的好了一点儿,许久没这样昏倒了,卢彩梅被吓了一跳,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又使劲把阮意绵抱了起来。
    阮德贤和阮意文还在堂屋里商量退婚的事儿,听到声音连忙跑了出来,阮德贤接过儿子,阮意文飞奔着去请大夫了。
    *
    阮意绵这一病就是好几天,他在床上躺着,意识也不太清醒,一直在说梦话。
    卢彩梅三人听到他梦里还哭着重复“对不起,对不起”这三个字,都心疼极了。
    阮意文想起小时候,他没能考上童生,村里人都劝他爹娘别浪费银子了,娃儿识得几个字就可以了,早点儿出去干活,也能给家里减轻点儿负担。
    那时候他要念书,弟弟要治病,家里负担很大,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爹娘都很辛苦。
    他爹不仅要忙活家里的地,还得抽空做木工活儿;他娘不仅要跟他爹一起干农活,还得操劳一家子的吃穿,还得做绣活补贴家用。
    阮意文真的很想继续念书,他太羡慕他爹口中的那些读书人了,“朝为农家子,暮登天子堂”,谁不羡慕呢?
    但他也觉得自己不该再念下去了,也许他就是没这个命。
    他犹豫了很久,最后找到爹娘,说自己不去学堂了,要去镇上做短工。他娘以为他一次没考中就灰心失望了,还有些生气,等听完他的想法就红了眼。
    他弟弟那会儿才五岁,小小一个人儿瘦得皮包骨头了,看起来格外可怜,却举着他的小手指道:“绵绵只要吃一点点药不死就行啦,省下买药钱,就可以让哥哥继续念书啦!”
    后来每一次阮意绵被病痛折磨的时候,阮意文都会想:他弟弟那么好,为什么要受这些苦?
    第4章
    同林氏不欢而散的第二日,江轻尧便过来赔罪了。
    那时阮意绵还病着,卢彩梅正是心疼儿子、憎恨江家的时候,自然是没给他好脸色,最后满脸怒容地将人赶了出去。
    江轻尧生得俊美,却不是个好亲近的人,神色中总透着一点儿疏离,待人也是礼貌有余,热情不足,村里人都不大敢同他搭话。
    那会儿他无事时总往阮家跑,对阮意绵的态度很不一般,卢彩梅便猜到他心仪自家儿子了。
    他每次过来都会带许多吃食药材,都是些补身体的好东西,虽是借着答谢阮意文的名义,但明眼人都能瞧出来那些东西是给谁的。
    卢彩梅去村里老郎中那里问了一下,果不其然,阮意绵吃着极合适。
    一个富家公子,每次过来都帮阮意绵干农活,阮意绵煮饭,他就笨手笨脚的帮人家烧火,阮意绵想要点儿什么,他比人家哥哥还上心。
    渐渐的,卢彩梅对他便没那么拘谨了,她暗暗觉得这后生不错,待他家绵哥儿也算是有心了。
    后来江轻尧表明了自己对阮意绵的情意,又请了媒婆过来提亲。
    他送的聘礼,还有对阮家人的态度,样样都能看出他对阮意绵的爱重。
    卢彩梅对江轻尧是“丈母娘看儿婿,越看越欢喜”,已然是拿他当半个儿子看了,这回还是第一次对他撂脸子。
    江轻尧被赶出去时,阮德贤并未拦着,他想看看阮意绵,也被他们拒绝了。
    江轻尧看他们夫妻二人的面色,便知道他娘这次是把阮家得罪彻底了。
    林氏那日离开时闹的动静还挺大的。
    江轻尧准备的聘礼多了些,一辆马车又要拉聘礼,又要坐人,便有些坐不下了。出了阮家的大门,林氏又指使阿才去村里打听一下,再雇一辆马车过来。
    朝廷不许私贩马匹,山榴村哪有用得起马的人家,阿才去了许久,才寻了一个牛车过来。等阿才回来这功夫,已经有不少眼尖的人瞧见他们马车上的东西了。
    村里没什么秘密,林氏骂骂咧咧地离开,江家送的聘礼被林氏带回去的消息很快便在村里传了个遍。
    众人心里都在嘀咕,是不是阮意绵被退婚了?
    阮家和江家的家世迥异,阮意绵又是个病秧子哥儿,江轻尧这年纪正是热血上头的时候,他不在意这些,他爹娘可不一定,江家反悔倒也正常。
    后头阮意文去请郎中也被人瞧见了,村里又有了绵哥儿受不住退婚的打击病倒了的传言。
    不过那些人也只敢在背后嚼舌根子,断不敢去阮家人面前说三道四的。
    阮家虽然穷苦,但他们家在村里地位不低,阮德贤和阮意文都是有能耐的,尤其是阮意文,脾气臭得很,又是个秀才,村长都对他客客气气的,村里人哪里敢招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