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重生之贵妇难为 > 48够狠
    够狠

    西戎虽然攻占了西京,却不敢再?贸然往里?深入,即便相隔了二十里?路的容县,他们也不曾打主意,只因越往中原的方向,山林丘壑地?带越多,地?势也更为复杂,而祖祖辈辈生活在高原的西戎人习惯了开阔地?形环境,换个?稍微险峻,曲曲绕绕的,他们便没把握了。

    拿下?西京,已经是西戎迄今为止的高光时刻。

    正因如此,从西京逃难出来的官民有一部分到了容县就住定,再?不挪动了,背井离乡的他们对西京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感?,内心仍怀有希冀,盼着有朝一日,还能重回故土,重建家园。

    这一部分人,对西戎的痛恨更深,晋擎的幕僚两年前来此招兵买马,最先笼络的也是?这一批土生土长的西京人,其中以出身世家的城门司统领刘戡为最。

    刘戡曾亲去?江中在晋家军的铁训营里?训了一年,再?出来,晋擎便委以重任,命他掌管容县军务,厉兵秣马,不可懈怠。

    领着重任的刘戡时刻谨记晋擎的教诲,整军容,肃军纪,勤奋练兵的同时,也不忘带领容县民众垦荒犁地?,发展畜牧,造桥铺路,挖山开矿,实现自给自足之后,再?把多的粮油货品贩卖到?周边州县。

    是?以,桑柔来到?容县,一路上所见?所闻,着实让她有点惊讶。

    原以为离西京这么近的地?方,该是?民生凋敝,疾苦更多,却不想,一个?位于西北的小?县城,主街石板路宽阔,两边商铺林立,屋舍整齐,炊烟四起,不见?丝毫衰败,反而呈现欣欣向荣的态势。桑有为早年是?来过容县的,在西戎攻占西京之前,那时候的容县都没现在这么看着安定祥和,岁月静好。

    作小?郎君打扮的肖筱更是?被眼花缭乱的街景吸引,光是?一个?打糕点的小?铺子,就已经让她目不转睛,拍手不断,连连叫好。

    桑柔见?肖瓒不怎么搭理?女儿,一个?劲往前走,到?底不忍心,自己掏钱给肖筱买了一份糕点。

    这里?的糕点,在桑柔吃过的许多种?类里?算不得?什么,但对于一个?从小?长在深山的人而言,已经是?格外精致和美味了。

    小?貂被桑柔夺走,肖筱原本对桑柔有着不小?的怨气,可到?了容县,桑柔给她买这买那,比她爹还照顾她,肖筱孩子心性,一时感?动,对桑柔的态度有了转变,记她这份情,只是?嘴上不说,不想让这人太得?意。

    桑柔也做的男儿装扮,还用特殊药膏把自己露出的面颈部和双手涂得?微黄,但极其标致的面容在人堆里?仍是?引人侧目,穿着常服隐在人群中暗巡的副将瞧见?这几张陌生面孔,其中一高一矮气质尤为出众,副将命身旁的兵士盯紧了,自己赶紧奔回府衙向刘戡汇报。

    肖瓒这些年隐在山中,但警觉性未曾降过,察觉到?几道隐隐射过来的目光,他脚步顿住,回头望向跟在后面的几人,轻描淡写?地?一句:“该用饭了。”

    说罢,他自己率先进了最近的酒肆。

    “爹,等等我。”肖筱小?步轻快,迅速跟上。

    桑有为肩上扛着一个?大布袋,袋子里?装着小?雪貂,才好了点就冒出个?小?脑袋往外看,桑有为回过头,一手摁了下?去?。

    这玩意一身皮毛值钱得?很,被识货的人盯上,横生枝节就不好了。

    兵士见?几人进了酒肆,并未跟进去?,而是?装作小?贩在酒肆门前的街上徘徊,直到?副将引着刘戡寻了过来。

    其实早在几人进城的时候,肖瓒就故意留下?了一些线索,让人主动来寻找。

    刘戡的到?来,也在肖瓒意外之中。

    然而肖瓒归隐之时,刘戡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小?少年,听闻过肖瓒的大名,却不识得?此人,今日寻来一见?,观此人一副清贫书生样,虽不至于轻视,但也不会将这人同那等赫赫有名的将帅联想到?一块。包间的门关上后,肖瓒也不废话,朝着桑柔微微颔首,示意她把虎符拿出来。

    桑柔迟疑稍许,在肖瓒带着探究的凝视下?,转过了身,将藏在怀里?的银牌子拿了出来,再?回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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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举着牌子,让几人都能看到?,而刘戡就坐在她对面,待看清她手里?的牌子,面色倏地?一变。

    “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猜到?了男人有此一问,桑柔不躲不避道:“自然是?主人给的。”

    刘戡眸光愈发凌厉,虎符有多重要,世?子比谁都清楚,怎么可能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一身阴柔,弱不禁风的少年。

    且这少年,刘戡眼神一凛,越看越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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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有为重重咳了一声,打断刘戡对自己女儿的注目,指着牌子道:“刘统领不相信,那么,以世?子的能耐,便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几人一起都近不了身,不是?世?子亲自给的,我女儿怎么可能拿得?到?。”

    女儿,刘戡听到?这话,方才恍然,怪不得?怎么看都不对劲。

    可世?子会将虎符轻易交托给一名十几岁的少女,刘戡光是?想想就更觉不可思议。

    至于肖瓒,刘戡望了他许久,直到?肖瓒手动了动,捻了桌上的一块糕点,拇指头大小?,他随手一扔,往墙上丢去?,接着又是?不经意地?出手,一根筷子如离弦的箭飞了过去?,就在几人还没看明白之际,那糕点已经被筷子牢牢钉在了墙面上。

    肖筱第一个?拍手:“爹爹厉害。”

    桑有为亦是?捧场,笑嘻嘻道:“不愧是?肖将军,宝刀未老。”

    其实,肖瓒说老也不老,三十好几,正当壮年。

    男人小?露一手,刘戡的疑虑也消了大半,就这身手,在晋家军里?也是?排得?上号的。

    可刘戡仍有不解:“西京离容县不远,世?子既然要去?西京,为何不来容县,便是?绕一下?路,也绕不了多久。”

    由世?子亲自授命于他,岂不更为妥当。

    刘戡和晋擎有十年未见?,不清楚已经长成?的郎君是?何心性,这话他回不了,眸光一转,瞥向桑有为父女。

    桑有为把头一扭,看向自家女儿。

    论对世?子的了解,他不觉得?自己比女儿更多。

    桑柔被几人目光各异地?盯着,尚且还能保持镇定,思忖一会,才道:“此事极为紧要,许是?怕人多嘴杂,泄露了风声。”人多嘴杂,刘戡神色愈发怪异。

    晋家军多是?多,但没一个?是?碎嘴子,即便到?了生死关头,被敌人动用酷刑,不该说的,也不会泄露半个?字。

    桑柔可享受不来这样的注目礼,握着茶盏抿了一口,试图把话题岔开:“牌子你也瞧了,刘将军的本事你也见?识到?了,我们来这里?也不是?喝茶聊天的,世?子如今在西京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吉凶如何,你可否派个?人打探消息,我们也好有个?数,早作对策。”

    刘戡面色深沉:“探子进入西京不难,但往里?了,打入皇宫不易,这些蛮人别?看五大三粗的,但对进出皇宫的人盘查严格,世?子又在宫里?,他们必然更加严防死守。”

    稍顿,刘戡话语一转,语焉不详道:“不过有个?地?方,可以一试。”

    桑有为忙问哪里?。

    刘戡唔了声,几个?字含糊过去?。

    桑有为挠挠耳朵,听得?不是?很清,再?问了遍。

    桑柔似乎懂了,不由得?莞尔,面上浮出一点笑意。

    此时的西京皇城内,内宫之中乱做了一团,大王子把那日接触过毒药的内侍来回审问了好几遍,每个?人都大呼冤枉,宣称那毒就是?按着大王子的吩咐下?的,剂量也是?极其轻微,最多闹闹肚子疼个?一晚上,绝不可能到?了致命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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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他们端上桌前还刻意打乱了,他们自己都分不清,更不提晋擎了。

    摩诃的家族还等着大王子一个?交代,查出下?毒之人为摩诃报仇,大王子审不出来,烦躁不已,来回在屋里?急走,踢坏了不少值钱的物件。

    内臣兀术走上前来,眯缝小?眼绽出一抹光,陪笑道:“大王子莫急,医官也说了,这毒奇特,或许是?因人而异,不过晋世?子倒是?好命,一赌,就赌赢了。”

    闻言,大王子一个?转头,目光一冷,问道:“另外两杯酒,查得?如何了,可有验出毒来。”

    兀术为难道:“这毒本来就下?得?轻微,另外两杯酒又被晋世?子喝得?一滴不剩,医官验过了,没验出来。”

    大王子反问:“那要是?剧毒呢?”

    兀术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要是?剧毒,沾了一点就能致命,世?子不可能还安好。”

    话一落下?,大王子瞬间变了脸色。

    是?呢,他这两日都在查宫里?的内侍,却把晋擎忽略了。

    “走,我们去?看看他这时候在做什么?”

    偏殿内,晋蕙正在调一点淡淡的脂色给晋擎抹上,让他苍白的面庞看着更有气色,一边抹,一边忍不住地?落泪,她恨那人入骨,恨不能将人千刀万剐,割肉挖心,但她也知自己不能冲动,她还有璋儿,她要是?也没了,璋儿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该怎么活。她感?念弟弟为她做的事,但更担心弟弟的安危。

    “你这个?傻子。”

    平日最吃不得?亏的男人,这回切切实实把自己虐了一把。

    第一杯便带了毒,晋擎生生忍了下?去?,为了不让摩诃有幸存的可能,他把剩下?两杯全都下?了少量融入酒水里?就能致命的毒粉,即便晋擎事先服下?了桑记功效最强的解毒丸,可两种?毒在体?内冲撞,仍是?让他心脉受损,饱受折磨,换个?底子差的,估计就熬不过去?了。

    正在这时,张信在外头大声唤:“咦,大王子您怎么来了,您金贵之躯,寒冬腊月,更深露重,可别?冻着了。”

    “重不重的,要你在这啰嗦,走开。”

    “大王子您仔细些,前头有个?坑,可别?摔着了。”

    大王子被张信这人念得?烦不过,抬手将他挥开,大步往里?走,边走边高声道:“世?子在不在,听闻世?子这两日关在屋里?不出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是?病了,那就怪我招待不周了。”

    进到?屋内,大王子脚步放慢,一眼看过去?,就见?姐弟俩对桌而坐,一人持一茶盏,看似悠闲地?饮着。

    大王子嘁了一声,意味不明地?笑笑:“不愧是?世?家大族出来的,二位真有雅兴。”

    他这两日着急上火,觉都睡不好,他们姐弟倒是?舒坦,还有心情在这品茶。

    晋擎似乎很是?意外大王子的到?来,搁下?手里?的茶盏,缓缓站了起来,声凉如水:“不知大王子造访,有失远迎。”

    大王子不拘这些礼,只把晋擎仔细盯着,好似要从他脸上看出蛛丝马迹。

    晋擎面不改色,大大方方地?由着大王子打量。

    好半晌,大王子才咬牙道:“晋世?子瞧着气色不错。”

    “不及大王子春风得?意。”晋擎回得?也妙。

    正是?这话,大王子面色又是?一变,得?意个?什么。

    摩诃家的找他讨说法?,王后那边没个?好脸,叫他自己摆平,唯独一点,不可以找晋擎麻烦。

    大王子左右不是?人,看晋擎愈发不顺眼,可又奈何不得?。这个?晋擎也不过长了张好皮囊,论性子,冷得?冰坨子似的,还不如自己怜香惜玉,利兰那眼睛也是?够瞎,九大部落多少好男儿,全都看不上,偏只钟情一个?外族人。

    “晋世?子可真是?好运,老天爷都在护着你,就是?不知这运道能否一直好下?去?。”

    孤身闯来敌营,再?想出去?就不可能了。

    晋蕙听出大王子话里?的不怀好意,正要给弟弟帮腔,却被晋擎搭住手制止。

    “索性,这宫里?住着舒服,我暂时还没去?意,大王子来了也好,我正有事要问,不知大王子把我那位姐夫关在何处,好歹一国国君,你们夺了他的宫,占了他的地?,还把人刑囚,传出去?了,叫周遭邻国如何作想。”

    大王子最烦听到?这种?话,一声哼哧:“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老话,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管这里?以前是?谁的地?盘,守不住,那是?你们没本事,真正有血性的汉子,敬的是?强者,而不是?坐享其成?的孬种?。”

    尽管晋擎自己也瞧不上文弱又不辨忠奸的天子,但在进犯的异族敌人面前,多少还是?要维护的。

    “大王子敬佩强者,但强者从不恃强凌弱,也不落井下?石,对着毫无还手之力的弱者穷追猛打,且西北外域辽阔,并非你们西戎一族,不说别?的,只谈你的叔伯脱离西戎,同北边的游牧部落合并,建立了北戎,这几年一再?扩张,也是?不小?的威胁,自家门前雪都没扫干净就来入侵别?国,大王子就不怕前有狼后有虎,前后夹击,围追堵截,最后连个?退路也不剩下?。”

    一席话,掷地?有声,从容泰然,说得?大王子面色变了又变。

    晋擎这人当真可恶,几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他们不敢再?往中原入侵,就是?怕的这。

    二王子已经离开西京回到?西戎大本营,为的也是?这。

    西京要守住,自己的大后方更不能丢。

    “可惜二王子不在这里?,我早前就与他谈妥,天子留在这,我将皇后和太子带走,也是?为了平息我朝民众的怒意,大王子或许能稳坐西京,但想与我朝为敌恐怕还不够,不说江北邓家,江东谢家,还有江南几家,光是?我这一家,几十万的晋家军全部出动,即使不能稳赢,但最起码鱼死网破,两败俱伤是?做得?到?的,我一家便能将你们西戎打得?元气大伤,招架无力,然后别?的几家趁势追击,莫说西京,便是?你们西戎老巢,也未必守得?住。”

    几家未必有那么高的觉悟联手抗敌,各自为政倒是?真,不过,在外敌面前,晋擎必须营造出众人拾柴火焰高的气势来,从心理?上压制住敌人。

    大王子果然被晋擎说得?神色松动,有了一丝裂痕。

    不过,分明他处于优势,为何仍有一种?被对手拿捏的憋屈感?。

    “管你晋擎口才如何了得?,你既然来了,想走可没那么容易,摩诃的死因尚未查明,你就脱不了身。”说罢,大王子甩了甩袖子,负气离开。

    晋蕙始终紧绷着心弦,直到?大王子走远,才略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拢起两道细长的眉,万般愁绪绕心头。

    “这可怎么是?好,你就不该来的,晋家需要你,你不能困在这里?。”

    晋擎和天子不一样,在晋蕙的心目中,除了儿子,就属家人最重要,尤其是?晋侯和晋擎。

    晋擎坐回凳上,提壶倒了杯陈茶,喝了好些日,习惯了这涩涩的口感?,倒也不赖。

    晋蕙瞧他闲适不在意的模样,不禁微微着恼:“你是?一点都不急。”

    这刀,都已经架到?脖子上,一个?不甚,就要砍下?来了。

    晋擎扯唇笑笑:“我这身子还要养养,便有主意,也得?养好了才能使。”

    光是?这一笑,整个?胸肺都感?觉牵扯着疼。

    他对自己,实在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