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媒
桑柔不愿意再联系晋擎,董氏无奈，只能叫上夫婿。
刚巧，桑有为有生意要和晋擎细谈,到时再寻个时机，问?上一问?。
“世子先看看这些黍米,都是我亲自煮熟后晾干的,吃的方法也简单,用热水泡泡就能入口了,还有?这些豆干,肉干,果干以及番薯干,轻便易携带,全都装进一个囊袋里捂着，口味也不?会混杂,且这么一大袋，腰间挎着，其实也不?算重?，伸手就能够到,便是半夜潜伏在壕沟里也不怕饿肚子了。”
桑有为做学问不行,一点聪明劲，全用在了衣食住行?上，且还研究得有?模有?样，讲起来,也是头头是道。
这些吃食太过寻常,且只为饱腹,换个人，估计没这个耐烦心听?桑有?为献宝似的侃侃而谈,唯独晋擎慧眼识珠，久经沙场的他最?是懂得粮草对行?军打仗的重?要性，这些寻常的吃食，到了战场上，比真金白银还要珍贵，特别是在战况焦灼，双方旷日持久的僵持之下，粮草甚至可以决定一场战事的胜败。
晋擎前?两年拿下允州，就没费过一兵一卒，他只命大军把允州团团围住，切断其口粮，耗上十天半个月，再在场外搭起大锅炖野猪肉，香味源源不?断地飘到城中，里头饥肠辘辘的官民心理防线彻底被攻破，最?终不?战而降。
这也是晋擎被天下武将推崇的一大原因。
他熟读兵书，但从不?纸上谈兵，每一场战事，他都亲赴前?线，将战况研究透彻，然?后因地制宜，随机应变，尽量将自己?军中的损耗降到最?低。晋擎将几种干粮一一尝了个遍，味道尚可，有?滋有?味。
最?艰苦的时候，大雪封山，粮草进?不?来，他们嚼草根啃树皮，实在没得吃了，把身上袄子拆了，掏出里头棉絮煮着吃。
也是那一役，将晋擎骨子里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气彻底磨掉，转而练就出一身百折不?挠的坚韧劲。
尝过以后，晋擎又将囊袋系紧，搁回了案上，公事公办道：“我手下有?四五十万的兵将，必然?比桑叔之前?做的任何一单都要大，甚至可以说，超过了以往所有?单加起来的总数，桑叔是明白人，你我之间讨价还价就不?必了，你直接说个数，我这边只要出得起，应了便是。”
晋擎不?是裹经的人，桑有?为也不?是，来之前?他已经算了无数次的账，在保证有?利可图的情况下，定了个他认为的良心价。
“要知道，放眼天下，这些干粮，唯有?我这一家能够备齐，给世?子的价，也是诚意十足，世?子可以再去别家问?问?，回来一比较，就知道我这人有?多地道了。”
晋擎无意与桑有?为掰扯过多，桑有?为给出的价在他能够接受的范围内，应了就是，不?过考虑到粮草供应是一件长久的事，二人在草拟契书时，晋擎要求加上一句，桑记售给晋家军的粮草，十年不?许涨价。
不?愧是晋擎，小狐狸一个，一点亏都吃不?得。
桑有?为不?由?想到女儿，同姚成的协议更?绝，买断姚家所有?的成药，长达二十年。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年轻人做事的狠劲，他是比不?了。
见桑有?为面上表情变幻莫测，晋擎不?经意地问?了句。
桑有?为如?今看待晋擎就似族中子侄般少了些防备，提到女儿更?是一脸骄傲，谈成了一桩有?生以来最?大的买卖，心情正佳，于是同晋擎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了起来。
“其实说来，也不?过是小女儿的一点滑头心思，没得叫世?子笑?话了。”桑有?为说得谦虚，面上表情可不?是那么回事，头微微昂着，嘴角也翘了起来，显然?甚是愉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晋擎也笑?，眸中星光点点：“表妹有?胆识，有?急智，身为女子，倒是可惜了。”
梦里的她多么勇敢，跋涉千里，只为寻找流落在外的不?孝子，吃了那么多苦，险象环生，也未曾抱怨过什么，硬是凭着毅力捱了过去，身为女子，她的勇气和坚韧，便是世?间许多男人都未必比得上。
这样的女子，困在后宅中虚度光阴，确实可惜了。
头一回听?到晋擎这么明明白白地夸人，桑有?为心里怪怪的，一边是得意，一边又有?点忐忑。言而有?信的晋世?子，该不?会变卦吧。
桑有?为赶紧把董氏催他的话讲出来：“听?琢琢说，世?子已经答应为她保媒了，也是她好命，能得世?子提携，往后我也会更?为尽心地为世?子供应粮草还有?药品。”
单方面付出，是不?可牢靠的，互利互惠，才是正解。
闻言，晋擎又是一笑?：“听?闻桑记药房背后实际是表妹在打理，既如?此，不?如?分开来，桑叔这边专心供应粮草，至于药品，就让表妹负责，各司其职，也省得事情一多，精力不?济，难免会有?疏漏，而战场上，一个细微的疏忽，就有?可能导致全局的覆灭，这点，桑叔也是走?南闯北见识广阔的人，理应懂的。”
“是这个理，不?过，琢琢毕竟是要谈婚论嫁的人了，往后去了夫家，多有?不?便，对外还是得找个人帮她打理，世?子到时再派个亲信跟这人谈也是一样的。”
桑有?为找的办法可行?，晋擎说不?得什么，唇线轻抿，低声道：“去个方便的夫家不?也可。”
没听?清的桑有?为问?了句，晋擎扯了唇：“无事，择日不?如?撞日，就明日，我去趟府上，同谢家人见个面，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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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有?为喜上眉梢，忙不?迭道：“那就谢过世?子了，我这就给谢家人递消息，明儿个设宴，好好款待各位贵人。”
另一边，桑有?安得知了晋擎和谢家人明日上门的消息，心头久悬的大石算是落地了，当即叫人把消息传出去，能传多开就传多开，尤其吴州和余杭两地，务必人尽皆知。
小秦氏眉间拢起一抹淡愁，二房的女儿就是香饽饽，人人都想娶，到了她这里，她的女儿却无人问?津。
桑翘比桑柔还大上半岁多，桑柔都要谈婚论嫁了，桑翘连说亲对象都没个影。
对此，桑有?安倒是不?急，还叫小秦氏放宽心，莫整天为些没必要的事发愁。
“实在寻不?到合适的，我手下的那些官，也有?好几个青年才俊，大不?了让女儿低嫁，再把女婿扶持起来，对我们桑家也是一个助力。”
低嫁？小秦氏闻言更?忧愁了。
为什么桑柔能够高嫁到世?家大族，而她的女儿就只能寻个寒门子弟。桑有?安这时候还在拿话戳小秦氏的心窝：“你也不?要怪别人，谁让你自己?生养的姑娘不?如?二房那个讨人喜欢，二房是如?何养女儿的，你现在想学，也晚了。”
说得好像女儿是她一个人的，他就没有?一点责任。
小秦氏不?仅愁，还委屈：“二弟妹如?何教?养女儿的，我的确比不?上，也学不?来。”
“说你两句，你还赌气。”
桑有?安懒得再同小秦氏说道，说再多，人也听?不?到心里去，长袖一拂，起身离开，去到小妾屋里休息。
桑柔的婚事，她自己?是最?没资格旁听?的，除非那边媒人想见见她，有?个初步印象，回了府也好交差，别的暂且看不?出，起码外貌上得确定有?无毛病，那时她才会获准出来露个面。
次日一早，董氏也没怎么打扮女儿，只把她从被褥里捞起来，和平时一样洗漱梳妆，做寻常妆容便可。
长辈见晚辈，看的往往不?是外貌，而是言行?举止，仪态品德。
董氏一再提点女儿，桑柔听?得耳朵要生茧了：“母亲，他们午时才过来，您现在说这些，也太早了。”
“早个什么，我只恨时间不?够，平日里疏于管教?，导致你随你那父亲，心都野在外面去了。”
说到这岔，董氏又道，“倘若谢家叔公问?你有?何才艺，你懂该怎么回吧，以前?我也教?过你的。”
桑柔在脑中回想了下，慢腾腾道：“晚辈才疏学浅，四书六艺，皆是尚可，女工针黹，勉强入眼”
“行?了，被你这么一说，哪家人还愿意娶，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董氏再听?下去，心口都要犯疼了。
“到时你出来了，只管叫人，保持微笑?就是了，我说什么，你乖乖应着。”
桑柔提出她的疑虑：“万一那谢叔公是个吹毛求疵的，你把我夸上了天，他非要我当众表演才艺，我倒是不?怕献丑，就怕他们看了觉得丑。”
其实，桑柔的才艺放在普通官宦人家，还是过得去的，可如?谢家那等名门望族，要求自然?也比寻常官家高上不?少，桑柔那点三脚猫工夫，就有?点班门弄斧，人家未必瞧得上。
且桑柔心思也不?在这些上面，她并不?觉得女子学了这些，姻缘就会圆满。
董氏直揉着额头，半晌才叹了声：“好在你还有?一身好皮囊，好在不?管地位多高的男人，最?终还是要看脸的。”
桑家到底实力有?限，根底太薄，二房又无官身，董氏自身条件也摆在那里，能把桑柔培养成样样都不?精，但样样都懂点也实属不?易了。
到了午时，晋擎几乎是和谢家人同时抵达桑府，只不?过一个前?脚，一个后脚的差别。晋擎人前?向来有?礼有?度，谢叔公为长，他让了一步，让老人家走?前?。
这么一让，晋擎和谢洵一左一右伴在了谢叔公两边。
谢洵目光一转，不?着痕迹地瞥向一旁的男人，身量比自己?还高，宽肩阔背，挺拔奇峻，明明不?是特别壮硕的样子，却给人一种巍峨如?山凛凛不?容侵犯的威严感。
谢洵在看晋擎，晋擎也早就习惯了旁人的打量，视谢洵如?无物，只淡笑?着同谢叔公浅聊两句。
谢叔公早就听?闻晋擎的大名，如?今更?是百闻不?如?一见，晋擎此人的仪容和风采俱为上乘，饶是见惯了各式人物的谢叔公也不?得不?暗赞一声，珺璟如?晔，雯华若锦。
好在谢家和晋擎也算扯上了点姻亲关系，即便不?算亲近，但也强过敌对。
两边媒人，皆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物，桑有?安周到备至，拿出金陵城里最?好的茶点，奉若上宾。
桑有?为和董氏这对女方父母，反倒一句话也插不?上。
谢叔公鲜少看到年轻后生给人保媒，如?今也算新奇，不?由?多问?晋擎几句。
董氏低眉顺眼，做出一副娴雅的样子，内心却七上八下，不?得安生，唯恐晋擎说得多了，把不?该说的也说了出来。
好在晋擎是个稳重?人，半句都没提到自己?和九娘子那点扯不?清白的过往，只把人夸了又夸，毫不?吝啬地展现各种溢美之词。
“我这个表妹，能娶到的人可谓有?福，不?仅为人勤勉，虚怀若谷，而且才华横溢，四书五经六艺，样样精通，女工针黹更?不?在话下，一针一线仿若神技。”
这一顿夸，弄得为人父母者低下了头，无比汗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桑有?为憋红了脸，讷讷道：“世?子过奖了，小女不?才，当不?得。”
董氏夫唱妇随：“是呢，也就平平，不?值得夸。”
“越是有?大才的人，反倒越谦逊，二位倒也不?必，以后总要往来的，不?知九姑娘现在何处，可否一见。”
出发前?，周氏再三请求，托谢叔公亲自相看桑九娘子，品貌如?何，有?个大致的判断，回来后，再来商讨要不?要带着聘礼正式提亲。
谢叔公带着任务而来，势必要见一见桑柔。
董氏也知这种时候推辞不?得，忙起身，笑?着道：“您稍等，我这就把女儿带过来。”说罢，董氏小步快走?，直往内院那边去。
屋内一时间沉寂了下来。
晋擎单手托着杯盖，轻轻摩挲，微侧着一边脸，下颌的轮廓俊朗分明，之前?还算健谈，此时的他又变得异常沉默，颇有?点置身事外的游离感。
谢洵全程都在有?意无意地关注晋擎，他有?种莫名的预感，像今日这般，能够同晋世?子共处一室，心平气和闲聊的时刻，不?会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