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重生之贵妇难为 > 27不快
    不快

    园子里的海棠花开了,主要分为西府和垂丝两种,若问?如何辨认这两种,最简单的就是看花梗,西?府海棠梗较短,偏绿色,垂丝海棠则是长梗,上面一半紫色,下面一半绿色,还有就是,海棠里唯西府有香味。

    上一世,桑柔偏爱西?府,只因香味好闻,到了海棠花开的季节,她每日里总爱在园子里逛一逛,赏花闻香,心情都?要愉快不少。

    那一年的春,四月末,也?是在这样一个满园花开的日子里,晋家派人来说亲,送来纳采礼。半年后,秋高气爽的日子里,桑柔嫁给了晋擎,成了晋家少夫人,未来的主母。

    那一年,也?是桑柔上辈子最欢快最明媚的一段时光,她有着所有少女?都?有的憧憬,期盼。

    心怀缱绻,望若初见。

    大?抵是期望太高,梦做得太美,从云端跌落下来,摔得更惨,心也?更痛。

    新婚夜,他率轻骑千里奔驰迎幼主归。

    生子那日,他远在凉州以八千精锐抵御八万北戎大?军。

    再归来,一身的伤,最招惹女?子的那张俊脸,也?破了好几个口子,高雅尊贵的晋世子何曾有这样狼狈脆弱的时候,在床上,一养就是小半年。

    这半年,也?是他在她身边,待得最久的一段时日,然?而,他最关注的依然?不是她,而是只会在床上哼哼找母亲要奶吃的幼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会握着不及他巴掌的小脚丫子,轻咬一口,逗得幼子咧开无牙的小嘴,笑得欢实?。

    她只能如是安慰自己,孩子是她生的,他看重孩子,也?是对她的一种肯定。

    后来,孩子一天天的长大?,会说会走了,有了自己的思想,不再找娘,每日起床,第一件事就是问?父亲回了没,待到读了书,习了武,胆子也?愈发大?了,将将十岁,就挎着父亲给他做的小刀,离家出走,寻父去了。

    说得太多,也?走了一段路,桑柔停在一株海棠树下,这里有石桌,也?有凳子,桑柔寻了个位子坐下,才不管她身后的男人,就连一句场面的问?候也?不想。

    晋擎倒也?不在意这些虚礼,他自己也?寻了个凳子,与桑柔对桌而坐。

    桌面不大?,桑柔的样子,晋擎慧眼如炬,看得清清楚楚。

    花下美人,人却比花更娇。

    偷得浮生半日闲,晋擎二十年的人生里,从没有这样的时刻,和一名?瑰丽少女?漫步在花树下,听?她讲述她的梦境,一个女?人一辈子的故事。

    以后也?不会有了。

    郎心如铁,此?时,又?软得一塌糊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想着她梦中的自己,以及他们?的儿子,晋擎素来幽冷的目光里浮出一点柔光,缓声道?:“他是个好孩子。”好吗?桑柔不置可否。

    孩子似他,有勇有谋,胆识过人,他当然?觉得好。

    但为妻为母,有个不着家的夫婿,还有个不省心的儿子,桑柔只觉得累。

    十年里,她几度寻子,跑遍了大?江南北,几度九死一生,最危难的那一次,和侍从走散,又?染上疫病,烧了整整三天,险些就被当地?村民拉出去烧了,后来怎么活过来的,是桑雅随夫经过那里,正巧碰到了,救了她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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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待桑雅不同,也?是记着上辈子的救命之恩。

    桑柔心里是苦的,上一世的她太过贤惠,不想男人看到自己抱怨的模样,因为后院里爱抱怨的女?人,通常都?是最不讨夫君喜欢的。

    但这辈子,她想通了。

    不到四十的年岁,她就积郁成疾,郁郁而终,苦了自己,旁人还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

    既如此?,她为何又?要贤惠。

    所有的怨,所有的忿,借着这个梦,桑柔悉数倾诉了出来:“表哥觉得,有了这个梦做预警,我还能嫁给你吗?我又?怎么敢嫁!”

    这个问?题,晋擎给不了答案,因为他不是桑柔梦里的那个男人,未必会如男人那样。

    但有些事,又?确实?符合他的性格。

    倘若天子真的病死在那日,那么,太子身为储君,必然?是要迎回的。

    兹事体大?,容不得半点迟疑。

    但有了桑柔这个梦做预警,晋擎必然?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天子要殁,也?不能殁在他的新婚夜,太子也?必须早些接回。

    晋擎不想说些虚无缥缈的大?话,但他愿意给桑柔一个承诺,新婚之日,他哪里都?不会去,只陪着她。

    桑柔却早已没了任何感觉,他愿意陪,她也?不想他陪了。

    “那到底只是个梦,未必就会发生,再者,我也?不是梦里的那个桑九娘子,想嫁的也?不是世子。”

    一阵微暖的风拂过,不少花瓣簌簌落了下来,飘到桌面上,晋擎长指一伸,捻了一片到指腹上,另一根指再覆上去,重重一碾,再挪开这指,花瓣已不复存在,徒留一点脂色在指腹上,尤为打眼。

    桑柔却挪开了目光,当没看见。

    她再也?不做这花,由得他搓揉,过早凋零。

    “你想嫁的,就一定是好的?”良久,男人终于吭声,话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但这种异乎寻常的平静,更像是在积蓄一场旷日持久的风暴。

    桑柔却无所忌惮,弯了眉眼,声音异常柔和:“表哥,江东谢家三郎饱读诗书,乃端方持重的君子,请表哥为阿柔说下这门亲事。”

    一字一句,声如莺歌,传到晋擎耳中,却分?外不适。谢洵,一个自戕婢女?生的儿子,又?如何能配。

    晋擎冷声回绝:“不妥。”

    桑柔就没指望能从男人嘴里听?到好话,且她也?非那个意思,只为试探,以及引出后面的话。

    “那么,谢家四郎呢,谢家唯一的嫡子,该妥了吧。”

    桑柔倒想看看,男人还能挑刺到什么时候,总不可能,全天下只他一个,别的都?不妥。

    这回,晋擎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那石桌上的落花,也?被他碾过一瓣又?一瓣,不一会儿,两指上红艳艳的一片,他却似无所觉般薄唇抿成了直直一条线,面色似深潭般幽沉。

    他不快,她就快了。

    桑柔趁热打铁,再问?:“谢四比我大?了三岁,父亲说,我们?这年纪也?是合适的。”

    不似晋擎,大?了她五岁,其实?也?算不得大?太多,但同谢四一比,就没那么合适了。

    晋擎此?刻毫无兴致地?听?桑柔提及别的男人,他尚在那个梦中,仍有不解要问?:“你走那日,我在不在?”

    桑柔怔了下,没料到男人有此?一问?,顿了片刻,才道?:“你那时,为我落了一滴泪。”

    她能看到的,只有一滴,但她看不到的,必然?不止。

    晋擎是个后知?后觉的男人,很多伤心事,过去以后,再回味,愈发刻骨铭心。

    她走后,他便是孤家寡人,再无乐趣。

    胸口闷闷的,似有千斤重,压得人有点喘不来气,晋擎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被一个小了自己好几岁的女?子牵动心绪,魂不守舍。

    晋擎仰面,看那花满枝头,盎然?生机,薄唇轻启:“谢四,也?不妥,太浅薄,压不过前头两个兄长。”

    桑柔倒不觉得:“谢洵会帮她,我也?会。”

    只要谢霁能给她想要的生活。

    晋擎轻嗤了一声,似冷涧幽泉,让人遍体生凉。

    “表哥可否同谢叔公一见,把亲事敲定下来?”桑柔又?一次问?,她并不想触怒男人,但这事儿终究要有个结果,她不能退让,也?怯懦不得。

    其实?,桑柔也?没指望男人会真的给自己保媒,她要的只是男人的一个态度。

    许久,晋擎从喉头缓慢吐出一个字:“好。”

    她想要如意,他便成全,就看她到底能不能真的如意了。

    晋擎这一个字,桑柔要得太不容易,花费了不少心力与他周旋,终于得来,整个人也?如卸下了重负般轻快了不少。桑柔起身,两袖拢起,正正经经对着晋擎行了揖礼:“这一厢,有劳表哥了。”

    她是会说好话的,也?懂得讨好人,只是这样的讨好,晋擎并未感到半分?愉悦,胸口反而更闷了。

    忽而,男人蓦地?一下站起,高高的个子,乌泱泱地?笼住了桑柔的视野,桑柔不自觉地?起脚往后退。

    晋擎却未上前,而是绕了个道?,手臂一伸,轻松就在树上摘了一朵完整的海棠花,就在桑柔愣神,尚未反应过来之际,男人步如闪电,瞬间到了桑柔身边,伸手在她鬓边掠过。

    女?子鸦青浓密的发髻上便多了一朵娇艳的海棠花。

    美人与名?花,互相映衬,相得映彰。

    晋擎垂眸看着,心中的焦躁稍稍平复了些。

    桑柔回过神,下意识地?抬手摸向?发髻,正要把花拿下来,就听?得男人冷声道?:“你敢取下试试,明日我就叫谢家人滚蛋。”

    他做不了宵小行径,但也?非正经君子,她让他不快,他只能叫别人更不快了。

    桑柔的手在发髻上抚了一下就收了回去,颇为无奈,又?意有所指道?:“表哥,你该去别的地?方多瞧瞧,这里的海棠未必就是最好的。”

    “最好的,未必就是我想要的,表妹不是更懂。”否则,也?不会选择谢四那样的庸碌之辈。

    避开男人幽深似海的凝视,桑柔看向?远处,抿唇道?:“花离了树,总要枯的,戴久了,就不美了。”

    晋擎目光一转,落到女?子发上那朵海棠,此?时看,仍是娇美异常。

    “那就戴到枯为止。”

    出了桑府,回到住处,谌武战战兢兢地?跟在主子身畔,一声也?不敢吱。

    晋擎捧着兵书看了许久,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他把书一扔,吩咐谌武:“给江东那边递个信,好好查查谢四这个人,从出生到现在,事无巨细,查清楚了。”

    谌武连忙应诺,再出屋,满面愁容。

    谌文去到别处办差,回来没两天,搞不清状况,只觉主子最近不太对劲,情绪少见地?有所起伏,私下找兄长问?。

    谌武有口难言,只能一声长叹。

    谌文更急了:“是不是跟桑家有关,你不说,我就只能自己查了。”谌武立马沉了脸:“主子还未发话,你不可妄动,桑家如何,也?不是你能插手的,你只管办好主子交代的差事,别的就不要多问?了。”

    兄长厉声警告,谌文饶是心里不服,面上也?只能屈从了。

    桑柔这花戴了足足两日,有些发干,但未到枯的程度,还得继续戴着。

    董氏不明所以,但见女?儿戴着好看,也?未多问?,她有更重要的事记挂:“你确定晋世子放下了,真的要给你保媒?”

    她怎么不信呢。

    其实?桑柔也?不大?信,但晋擎向?来言而有信,他既然?应了,就不会改口。

    董氏有遗憾,但不多,因为谢家也?不错。

    “那他有没有说何时有空,我们?也?好给谢家人回话,趁早把亲事定下来。”董氏比桑柔还急。

    桑柔微愣,那时候,那气氛,能哄得晋擎答应就不错了,又?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要不你再捎个信,问?问?你表哥。”董氏如今已经把晋擎当做女?儿娘家人了,有这位世子表哥出面说和,无疑更有台面,谢家那边也?会高看女?儿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