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的媽呀,這也太吓人了吧!”
    石立夏吓了一跳,背脊一股涼意往上竄。
    她怎麽也沒想到這麽生機盎然的地方,竟然發生了這樣可怕的刑事事件。
    範曉燕提起往事也覺得毛骨悚然,當時她還去了現場,雖然沒看全可也吓了個半死。
    “可不是嗎,我那幾天都沒睡好覺,現在想到那場景都吓人得很,血都流了一地。”
    石立夏想到自己還去那挖野菜,還好是五年前發生的事,否則吃的野菜很可能是鮮血孕育出來的。
    “到底是什麽仇什麽怨啊,鬧得這麽狠,殺人就算了還要搞得這麽血腥。”
    “我聽說好像是被殺的那個搶了人家的老婆,當初這個殺人犯跟被殺人老婆是從小訂親的,當時都打算成親了。被殺那個出差遇到了後來的老婆,兩人對上眼了。那女人的家人覺得被殺那個是個工人,比之前定親那個好多了,于是就不認之前的親事,将女兒嫁給這個被殺的男人。”
    石立夏咋舌,“那也沒必要殺人啊。”
    “誰說不是呢,也不知道這些人心裏都想些什麽。”
    “他對那女人動手了嗎?”
    “這還真沒有,直接就沖着那男人去的。估計還是有點舊情分在的,所以更恨搶走他未婚妻的男人。”
    石立夏有些意外,這麽大的恨,她還以為會把兩口子都給幹掉呢。
    “那女人家裏也推波助瀾了,也沒有動手嗎?”
    範曉燕搖頭:“沒有,聽說被殺那個把人家老婆搶走就算了,還出言嘲諷,所以就把人給惹怒了。被殺本事确實有,不過也确實不會做人,跟同事關系都不大好,還會頂撞領導。所以當初他才會被派到鄉下去指導工作,大家都不待見他。”
    “被殺那個人的老婆還在咱們機械廠嗎?”
    “當然不在了,發生這樣的事誰還能待得下去啊,更別提這事還因她而起的。她丈夫被殺了之後,她就帶着孩子走了,估摸是回了娘家。”
    石立夏聞言更是好奇,“她不是和那個殺人犯是從小定親嗎,娘家距離那個殺人犯家不遠吧?她要是回娘家,殺人犯的家人沒啥意見嗎?”
    “她除了娘家也沒別的地方可去了,她丈夫父母都不在了,其他兄弟姐妹也不樂意養着他們。”
    石立夏反應過來自己想當然了,這年頭可不好到處亂跑的,“這倒也是。”
    “哎喲,都這個點了,我得趕緊回家做飯了,回頭有時間再跟你細聊。”
    範曉燕匆匆忙忙地走了,石立夏都來不及跟她道別。
    石立夏回到家,讓孩子們以後不要往荒地那邊走,她倒是不擔心有鬼,就是覺得不大安全。
    雖然五年過去了,而且起因是尋仇,可還是讓人覺得那個地方充滿了危險。
    那邊又很少人過去,萬一被孩子們碰到什麽就麻煩了。
    石立夏覺得要是那裏真鬧鬼,說明裏面藏着貓膩,她是喜歡吃瓜,可那也是建立在自己和家人安全的前提下,這種透露着‘你快來,我這有事‘’氣息的地方,還是不要去碰了。
    松子有些不情願:“為啥啊?那裏的蟲子可多可多了!別的地方很難找到這麽多的。”
    虎頭心底也有些失望,可他不敢不聽石立夏的話,覺得她這麽叮囑肯定有她的理由,所以才沒有主動開口。
    “那邊不大安全。”
    松子聽到這個原因,更加不樂意了。
    “為啥不安全啊?那裏沒見有狼有老虎啥的啊,我以前的家後山比這危險多了,有時候熊瞎子和野豬還會下山禍禍莊稼呢,我們上山也沒事,我們可小心了的。”
    小豆包猛地點着自己的大腦袋:“可小心了呢。”
    虎頭也表示:“美姐,我很小心的,不會帶弟弟妹妹們跑遠的。”
    “乖,聽話,我知道你們是想多挖一點蟲子,可那邊以前死過人的。”
    松子舒了一口氣,“不就是死人嗎,這有啥啊。”
    石立夏驚呆了,現在的孩子都這麽猛的嗎?
    “你見過死人?”
    “見過啊,山上就有死孩子。”
    “啊?”
    松子搖着大腦袋:“有人家生了女孩不想養,就把孩子扔山上了。我哥還挖過坑,埋了一個小孩。”
    石立夏望向虎頭,這麽個小不點經歷也太豐富了吧。
    虎頭撓了撓頭,道:“要是不埋的話,會被狼給吃了的。老人說,狼吃了人,就會變得可兇了,會經常出來溜達要吃人的。我經常帶弟弟們上山,這樣很危險。”
    石立夏內心百感交集,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先關注哪個話題了。
    “那裏的情況和後山不一樣,我擔心你們在那邊會遇上壞人。”
    松子完全不帶怕的:“我們人可多,要是遇上壞人,我會跑去叫大人的。要是抓到壞人,我們還立功了呢。”
    石立夏嘴角抽抽,這孩子一旦開始混熟了,就開始暴露本性了,她現在都有點懷念這些孩子剛來時候的狀态了。
    虎頭制止自己的弟弟:“松子,聽美姐的話,你忘了大帥離開之前怎麽跟咱們說的了?”
    松子頓時蔫了,可還是不死心嘟囔道:“可那裏真的有好多蟲啊。”
    “放棄吧,換個地方。”
    石立夏看松子一副不死心的樣子,又嚴肅道:
    “不準不聽話,否則再也不給你們做新衣服,不給你們吃好吃的了。虎頭,你是大哥要起表率作用,要是讓我發現你們偷偷溜過去,我唯你是問。”
    虎頭繃緊身體,“是!”
    松子這下徹底打消了偷偷溜過去的念頭,他大哥叛變了,這事就沒法幹了,他晚上吃飯都沒有之前那麽香了。
    從前他很不喜歡自己以前的家,可現在竟然開始有點懷念了。
    那邊的山很多,沒了這片地方還可以去別的地方挖蟲子,可這裏到處都是水泥房子。
    外頭也有荒地,可石立夏不讓他們出廠區。
    松子還跑到雞籠前,可憐巴巴地望着裏面的兩只母雞:
    “養你們怎麽這麽難啊。”
    “光靠挖肯定不夠,你們過幾天就要上學了,也沒有那麽多時間,回頭我看看能不能養些蚯蚓。”
    松子瞪圓眼:“蚯蚓還能養?”
    “當然能了,就是不知道找誰學,也不知道去哪裏找相關書籍。”
    石立夏無比懷念自己的手機和網絡,手機一點一搜,啥都出來了。
    松子眼珠子一轉,“我把蚯蚓切成幾段,讓它們自己長成好幾只。”
    “應該不是這麽養的吧?”石立夏雖然不懂,可一聽這主意就覺得不靠譜。
    雖然蚯蚓有斷了再生能力,可石立夏覺得它們的生命力應該不至于這麽強,真要斷得厲害也還是會嗝屁的。
    虎頭想了想道:“肥地裏的蚯蚓比貧地裏的多,蚯蚓肯定喜歡肥地裏的土。我去挖一些土回來,用雞糞、枯葉、野草什麽的把土漚成肥土,然後再抓幾只蚯蚓過來養一養試試。”
    石立夏對種地的事完全不了解,可聽虎頭這些話覺得挺有道理的,點了點頭道:
    “我覺得這個方法可行,要不咱們試試?”
    虎頭被肯定,更加充滿信心:“我明天就帶着弟弟妹妹和姐姐們一起去挖土。”
    “行,這件事就交給你負責,不管成不成功,回頭我都獎勵你一個小願望。”
    虎頭:“小願望?”
    “就是實現你一個小願望,可以是吃的也可以是玩的。不過可不能太離譜,你要是想要天上的月亮,那我可沒法子實現。”
    松子一聽,頓時興奮得蹦了起來。
    “哇!這個獎勵好好啊!”松子可有太多想要的東西了。
    小豆包壓根不知道啥意思,也跟着松子瞎起哄,在原地開心轉圈圈。
    虎頭這個當事人也明顯眼睛一亮,明顯對這個獎勵很感興趣。
    “虎頭你有什麽想要的嗎?”
    松子和小豆包一個性格外向一個年紀小,明顯已經習慣了這裏的生活,敢于說出自己的需求。
    虎頭年紀大些,過往經歷讓他早熟且敏感,生怕自己做不好會被嫌棄,所以從來不會表露自己喜歡什麽讨厭什麽,都是被動接受石立夏和邢鋒給予他的東西。
    石立夏看到他這個樣子,也不禁好奇他想要什麽。
    虎頭耳朵微紅,低着頭沒吭聲。
    事情都還沒做呢,哪好意思現在就提。
    松子不懂他的糾結,扯着他的袖子着急道:
    “哥,你快說啊,美姐在問你話呢。”
    “虎頭,有什麽是我不能知道的嗎?”
    虎頭不好意思極了,可最終還是開口了。
    “我,我想要個書包……行嗎?”虎頭說完又覺得不妥當,連忙又道:“要是不行就算了,我抱着也是一樣的。”
    石立夏還以為是什麽了不得的願望呢,原來就一個書包啊。
    “這有什麽不行的,我本來也是要為你們準備的,現在都快做完了,等着過兩天給你們一個驚喜呢。所以這個願望不算,你再想想。”
    虎頭猛地擡頭,眼裏充滿了驚喜。
    “我,我有書包就夠了。”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這個家只能聽我的,不要你覺得,要我覺得。”
    石立夏語氣霸道,懶得跟着小不點扯半天。
    虎頭撓撓頭,一時間還真想不起來自己還想要什麽。
    松子将手舉得高高的,“我知道我大哥想要什麽!”
    虎頭一臉莫名其妙望着松子,松子搖頭晃腦得意道:
    “美姐,我真的知道哦。”
    “快說,竟然還跟我賣起關子了,找打是不?”
    松子嘿嘿笑道:“大哥肯定想要美姐一個愛的抱抱!”
    虎頭的臉一下全紅了,揚起手就想要朝着松子打下去:“你,你,你胡說,胡說什麽!”
    松子早就閃開了,不給自己大哥揍他的機會。
    石立夏愣了愣,她好像似乎是沒有抱過虎頭。
    他畢竟是大孩子了,雖然看着也就五歲多的樣子,可性格內斂,不像松子咋咋呼呼的。
    因此,石立夏對待他也就比較有分寸,把他當大人一樣,不像對松子,有時候會架着他的胳膊掄飛機。
    這年頭親生對自己開始長大的孩子,也是很少會表現得很親昵,還更喜歡打擊教育,很少誇獎唯恐孩子會驕傲。
    小豆包和心心都還是小奶娃,石立夏有時候也就會跟他們抱抱親親,對虎頭在這方面确實是忽視的。
    石立夏笑着直接一把摟住虎頭:“我還擔心你害羞,所以才抱一抱咱們家裏的大功臣,小娃兒,跟親人親近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虎頭這下整個人都快炸了,快紅得跟只小龍蝦一樣了,身體都是僵硬的。
    石立夏現在的年紀當虎頭的媽,确實是不夠歲數的,可放在以前那還是沒問題的。
    松開手,石立夏揉了揉虎頭的腦袋。
    “有時候你也得學學松子。”
    松子叉腰挺胸,覺得自己牛逼壞了。
    晚上,徐大媽敲開何勝利家的門。
    房門打開,露出身體佝偻的何勝利母親王大媽。
    徐大媽看她這個樣子,心裏暗暗嘆一口氣。
    她和王大媽差不多年紀,因為家裏不順,自己已經比同齡人老了不少,王大媽比她還要蒼老。
    每次覺得過不下去了,徐大媽看王大媽這個樣子,又覺得自己遇上的事也就那樣了。
    都是命苦的人,別人能撐得下去,自己也能。
    “妹子,真是太謝謝你了。”王大媽接過雞,一臉感激。
    雖然大家都知道他們家跟外頭沒啥關系,可還是有些忌諱,平常不敢跟他們太過親近。
    之前也是被折騰怕了,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誰也不能判斷以後會不會更嚴格,然後開始翻舊賬。
    蘭茜跑得太蹊跷了,她沒有國外的親戚,平常也沒看到她接觸過什麽人,可是人說跑就跑了。
    這年頭想憑借一己之力是不可能跑出國的,裏面肯定有問題。
    徐大媽自己都這麽難的,一有機會還不忘幫襯他們,王大媽內心極為感激。
    “王姐,跟我就別再說這些客套話。咱們兩家都是苦命人,更應該互相幫襯。家裏最近怎麽樣了?聽說之前小丫病了,現在好些了嗎?”
    “勞您惦記,都好着呢。”王大媽眼底閃過一抹苦澀。
    從前他們家條件也算是不錯的,誰曾想突然鬧出這麽一件事,對于他們家來說簡直跟做夢一樣。
    徐大媽嘆道:“日子總要往前過,你們別想太多。重要的還是把孩子們養大,這比什麽都重要。”
    王大媽眼眶紅了起來:“誰能想到她會這麽狠心,就算我們不重要,她身上掉下的肉怎麽也能一點不顧呢。”
    這麽多年過去,王大媽還是沒法解開這個心結。
    兩個活蹦亂跳的孩子啊,有兒有女,最小的丫頭當時也才剛一歲多,天天黏着她媽媽。
    蘭茜第一天去上班,小丫頭還抱着她的腿不願意松開,還是王大媽硬是把孩子扯開,蘭茜才能去上班,她當時邊走邊抹着眼淚。
    結果……
    王大媽抹了一把臉,扯出一抹笑容:
    “不說這些了,我先去把雞給收好,回頭生蛋了我放在老地方,你就別再過來了。”
    “倒也不至于……”
    王大媽搖頭:“你幫了我那麽多,我也不能害你。我家現在這情況,看似沒問題了,可誰知道啥時候又會被人拉出來說道。”
    徐大媽最終沒有拒絕,她也還是有些擔心被牽扯上的。
    徐大媽走後,屋裏傳出一個聲音。
    “媽,剛才是徐大媽嗎?”
    “嗯,她把雞送過來了。”王大媽走進屋子裏,難得露出一個笑容。“勝利,你以後就有雞蛋吃了。”
    何勝利半靠在床上,整個人瘦骨如柴:
    “不用給我吃,給你和爸還有兩個孩子吃就行,我成天躺着,不用吃這麽好。”
    王大媽聽到這話,眼淚頓時落了下來。
    “胡說什麽呢!不許說這喪氣話,你是要氣死我啊。”
    何勝利手足無措:“媽,你別哭,我吃,我吃還不行嘛。”
    王大媽臉色這才微微好轉:“勝利,這事過去了,咱們家日子會越來越好的,你,你就別再惦記她了。”
    何勝利低着頭,在昏暗的光線中看不清他的樣子:“媽,我沒有。”
    “沒有之前你怎麽不同意那門親事。”
    何勝利苦澀道:“媽,我現在都這樣了,不能害了人家。”
    “那也是那女人自己樂意啊,她很清楚咱們的情況。孩子不能沒有媽,你要是娶了她,以後也不擔心會被翻舊賬。咱們家現在也就徐大媽敢跟我們親近,其他人家路過我們家門都是繞開的。
    我和你爸這把老骨頭倒是沒啥,反正年紀大也都看開了,可孩子們年紀小,可遭不住這樣的對待啊。
    大頭現在都過九歲了,還沒有去上學,小丫按理今年也該上一年級了,這……他們不該這麽下去的。”
    何勝利眸色黯然:“媽,你別急,我會想辦法的。”
    “你在家能想什麽辦法!”王大媽脫口而出,說完就後悔了。
    “勝利,你別聽媽胡說,媽不是那個意思。”
    何勝利:“媽,你不用解釋,我以前也跟人有些交情,總能想到辦法的。”
    王大媽卻搖頭道:“算了,都這麽多年過去了,再好的交情也就那樣了,你別再動這些心思了。媽回頭讓你爸去廠裏問問,咱們家也沒被定罪,孩子應該有資格上學。”
    “媽……”
    “別叫了,就這麽定了。”
    開學前夕,石立夏将書包都做好了,她給虎頭做了現在流行的單肩斜背包,給松子、小豆包還有心心做了雙肩背包。
    她還特地用紅色的布,在書包上都縫了個五角星,還将他們的名字繡在書包上。
    松子拿到自己的書包,興奮得差點原地起飛。
    “哇,我的書包好好看啊!上面還有個五角星呢!”
    松子将書包上面的翻開打開,大口袋是用繩子串着的,拉緊繩子就能封口。書包裏面還分了兩層,書包兩側還有兩個兜,外面也繡了一個兜,還是用拉鏈拉的!
    現在拉鏈可不好買,對于松子來說,這樣的設計簡直太時髦了。
    小豆包的書包也是差不多的造型,只是更小一點,石立夏還給她做了個小兔子娃娃挂在上面。
    小豆包拿在手裏愛不釋手,還把小兔子拿到嘴邊親親。
    心心的書包跟小豆包是同款,只是配套的兔子要大很多,可以抱在懷裏。
    虎頭的書包就中規中矩得多,只是比常見的書包多了夾層而已。
    不是石立夏不願意花工夫,而是覺得他的性格更适合跟別人差不多的,太特立獨行,他反倒會覺得別扭。
    虎頭也确實是這麽想的,他雖然很喜歡弟弟妹妹們的書包,可還是覺得自己的更好。
    石立夏還給他做了筆袋,裏面放好了鉛筆、橡皮、削筆刀和尺子等學習用品。
    這些都是全新的,不是之前給他們買的那些。
    “這些是專門給你買的,以後要好好保管。”石立夏叮囑道。
    虎頭重重點頭:“我一定會愛惜的,謝謝你,美姐。”
    其他孩子也紛紛道謝,一個個越來越會說好話,把石立夏誇得美得不行。
    心心奶奶現在已經恢複大半,準備要出院了,帶着心心到他們家附近的幼兒園上學。
    心心家距離機械廠比較遠,今後想要這麽玩,可就沒有那麽容易了。
    心心奶奶也很舍不得:“早知道當初就不搬出機械廠了。”
    “以後我有空會經常去看你們的。”石立夏也很遺憾,她都不知道心心知道要離開,她會哭成什麽樣子。
    出乎意料的是,心心并沒有哭,只是扯着石立夏的衣服,繃着小臉認真問道:
    “美姐,你不會忘了我吧。”
    “我當然不會忘了心心,我以後會經常帶着哥哥弟弟們去看你的。心心也可以來找我們玩,不過不能自己偷跑哦,要讓奶奶帶你過來。”
    石立夏都不敢說讓別的大人帶她過來,誰知道心心這鬼丫頭會怎麽理解。
    相處這麽長時間,石立夏對這孩子的性格有了更深的了解。
    心心伸出小手指:“拉鈎。”
    石立夏小指勾住她的小指:“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開學前一天,心心跟着奶奶離開了機械廠,松子帶着小豆包愣是跟着跑了一個站才停下來。
    小臉全都是淚,還吹了個鼻涕泡泡,讓原本有些失落的石立夏愣是差點笑出聲來。
    石立夏帶着三個孩子報了名,三個孩子現在穿得幹幹淨淨的,小臉養了一個月也長了些肉,不像之前一樣瘦巴巴的,他們又懂禮貌,尤其是松子嘴特別甜,老師們對他們的态度還算不錯,并沒有出現看他們不順眼,把他們晾一邊的情況。
    石立夏之前就帶着孩子們到學校附近晃悠過,因此對這裏并不陌生。
    石立夏對着虎頭道:“虎頭,以後你早上要負責把弟弟們送到幼兒園,晚上負責去接他們,能做到嗎?”
    兩個學校距離不遠,而且都在廠區裏,大部分家長都是這麽放養的,石立夏也不會搞特殊。
    從學校回到家這段路并沒有什麽車,四周都是職工住房,大家都是一塊放學一塊回家的,這麽長時間沒出過問題。
    平時虎頭就經常帶着弟弟妹妹們到處跑,石立夏也就更不用擔心了。
    虎頭:“我可以。”
    “上學回家路上都不要亂跑,尤其是你松子,要是你害哥哥遲到,我就罰你一個月沒有糖吃。”
    原本漫不經心的松子耳朵立馬豎起來,恨不得舉手發誓:“我絕對不會亂跑的。”
    “小豆包呢?”
    “小豆包超級乖的!”
    小豆包現在會說的話越來越多了,尤其跟心心在一起之後,進步特別大。
    他就像心心的跟屁蟲,心心說什麽他做什麽,特別聽話。
    開學第一天,石立夏一大早親自帶他們去上學,畢竟今天是特殊的日子。只可惜她沒有相機,否則拍下來以後看會非常有意義。
    提起拍照,石立夏想起他們還沒拍過照,這可怎麽行,必須得趁着他們還殘餘之前被苛待時候的樣子拍下來,以後才能知道變化有多大。
    石立夏扼腕,早知道早點拉着他們去拍照,要是以後他們長歪了,就讓他們看看以前自己啥樣,不珍惜現在生活就是欠揍。
    中午,虎頭和衛紅衛敏姐妹倆一塊回來了。
    石立夏觀察虎頭和衛敏的表情,看着狀态還不錯。
    “小學生們,今天感覺怎麽樣啊?”
    衛敏興奮道:“美姐,我跟虎頭一塊坐呢。”
    兩人在一個班,石立夏很早就已經知道了,沒想到還能坐在一起。
    “你們是自己選的同桌嗎?”
    衛敏點點頭:“是啊,老師說可以随便坐,我就找虎頭一塊了。”
    “你們一起坐是好事,可以一起學習,但是不能上課說悄悄話哦,得認真聽講。”
    兩個孩子紛紛應下。
    徐大媽也很高興,“孩子長太快了,轉眼間,小敏也上學了。”
    “為了慶祝孩子們第一天上學,晚上吃大餐!嬸子,你一會把文秀嫂子也叫上,我都沒見過她呢,別回頭走在路上面對面都不認識,那不被人笑話死。”
    徐大媽猶豫片刻,最終同意了,大不了一會回去拿點米面過來。
    下午,石立夏親自去接小松和小豆包,兩個孩子大約因為有伴,不像其他剛去幼兒園的孩子一樣會哭鬧。
    老師們對小松和小豆包都是誇贊,“兩個孩子會乖乖自己睡午覺,小豆包還很熱心哄那些哭鬧的孩子。”
    小松其實沒有午睡的習慣,但是他也不吵不鬧乖乖躺着,他雖然是個活潑性子,可明顯比普通孩子會看人臉色,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他雖然是新來的插班生,可是跟大家都相處得還不錯,很積極參與到活動中來。
    飯菜快做好時,李文秀風風火火地過來了,她手裏還提着一瓶麥乳精。
    石立夏皺眉,将麥乳精推了回去:“嫂子,你這是幹什麽!都說人過來就好,怎麽還提這麽重的禮。你這樣,我以後可就不歡迎你了。”
    李文秀将麥乳精放在桌上,道:“不是我去買的,之前我幫一個人的忙,她今天找到我送給我的。衛紅衛敏經常在這,幹脆放在這大家一塊吃,不是送禮。”
    徐大媽跟石立夏相處這麽長時間,知道石立夏是什麽性格的人,李文秀也就知道這麽送石立夏肯定不會收,只能搞迂回戰術了。
    石立夏聞言只能收下,他們家的麥乳精已經沒了,家裏孩子那麽多,那點根本不夠造的。
    今天說是大餐,其實也就是多了一碟子臘肉。
    這是石立夏剩下的最後一點肉了,下回想要吃肉就得等發工資後。
    臘肉被切得薄薄的,可一個人也就能吃一兩塊,沒法子本來就不多,石立夏還送了人,之前又吃過一回,現在還能吃一頓已經很不容易了。
    不過好在雞蛋做的菜不少,快成全蛋宴了。
    “這周周日,我準備帶孩子們一塊去照相館拍照,順便帶着孩子們一起去公園玩一玩,小紅小敏也跟着我們一起吧。”石立夏開口道。
    三兄弟自從來到南城,就再也沒有離開過機械廠,都不知道外頭什麽樣子。
    衛紅衛敏雖然是土生土長機械廠人,可出門的機會也不多,兩個孩子聽到這話,眼睛驟然一亮。
    徐大媽:“不用了吧,你帶這麽多孩子太不方便了。”
    “我一個人肯定不行,所以您也得跟着我們一起。”
    石立夏确實沒有這個膽量帶三個孩子出門,實在是公交車太擠了,小豆包和松子年紀又還小,她一個人看不過來。
    可要是多了徐大媽就不一樣了,衛紅衛敏比較大了,她們可以照顧好自己,不需要徐大媽操心。
    徐大媽:“我一個人跟着就行,小紅和小敏就別去了。”
    公園雖然不需要門票,可真去了那裏誰知道會不會花其他錢。
    石立夏花錢大手大腳,而且特別大方,之前下班回家還給每個人買了一根雪糕。
    她還不買最便宜的那種,買的還是比普通冰棍貴三四倍的雪糕,連她這一份都買了,可把她心疼壞了。
    衛紅衛敏很失望,不過兩個乖巧的女孩都沒說什麽。
    “都一塊去,我們還要去看心心,有小紅在,多個孩子我也能更放心。”
    衛紅連忙道:“美姐,我會看好心心的!”
    “你這孩子……”
    此時,李文秀出聲了:“媽,就讓小紅小敏一塊去吧,她們好長時間沒出去玩了。”
    丈夫還沒有生病的時候,他們一家子也曾一塊出去玩,可自從開始生病就再也沒有過了。
    兩個孩子平時很乖巧聽話,家裏的事也是能做就做了,也該讓她們跟別的孩子一樣,盡情去玩耍。
    兒媳婦都出聲了,徐大媽也就沒再說什麽。
    她不是不疼孩子,實在是擔心花銷太大,別的不說來回車費也得幾毛呢。
    吃完飯,徐大媽一家也不急着回去,石立夏拉着徐大媽和李文秀一塊聊天,碗筷都是孩子們去洗和收拾的。
    李文秀難得今天不上夜班,整個人松快不少。
    石立夏看她一臉憔悴,忍不住道:“嫂子,你要注意身體啊。”
    李文秀笑笑:“我心裏有數,不會太累着自己的。”
    石立夏知道說什麽也沒用,不解決根本問題,哪怕知道這麽消耗不好也沒有辦法。
    誰想這麽辛苦,還不是生活所迫。
    于是石立夏開始轉移話題,也不知道怎麽提起了李文秀麥乳精的由來。
    理由還真不是李文秀亂編的,而是真有這麽一件事。
    “我前幾天去了一趟材料廠,轉車的時候遇到一個女人暈倒了,背着她去了醫院,說來也巧,她就是那個醫院的護士。”
    徐大媽:“怎麽就暈倒了?是不是生了什麽病?”
    “就是累的,她孩子才剛三個月大,晚上鬧覺,她晚上被吵得睡不好,白天又要工作。她剛生完孩子也沒多久,身體都是虛的,這不就暈了嗎。”李文秀感嘆道。
    徐大媽更是不解:“她家老人沒了嗎?怎麽不幫忙啊?”
    “我聽那些護士們說,她婆婆都不管的,丈夫也是個甩手掌櫃。她自己親媽身體又不好,之前月子都是她嬸嬸伺候的,孩子能去托兒所了,她就回去了。
    于是,帶孩子的事都落到女人頭上,她又要上班又要帶孩子,根本堅持不住,而且還營養不良,結果就在車裏暈倒了。”
    這個年代大多數人家生孩子,老人都會過來搭把手,一般都是男方媽媽。
    當初徐大媽也是這麽照顧李文秀的,她覺得理所當然,要是婆婆不照顧兒媳,那才是說不過去。
    李文秀平常是不會去打聽這些的,可當時她把那護士背到醫院,自己也快虛脫暈倒了,整個人臉色煞白。
    還好當時是在醫院裏,被醫生及時發現,就帶着她去檢查,結果發現她低血糖了。
    醫生給她喝了一杯葡萄糖,并且讓她休息一會。
    在這期間,李文秀聽到護士們在那聊天,就知道了那個暈倒女人的情況。
    只是這些事李文秀不敢跟徐大媽提起,怕她又開始胡思亂想。
    石立夏聽這故事,怎麽越聽越覺得那麽耳熟呢。
    “那個護士不會是在市二醫的吧?”
    李文秀詫異:“你怎麽知道?就是在二醫院。”
    “嗨,這不是巧了嗎!”
    石立夏拍了一下大腿,覺得這世界真是太小了,她将自己跟楊大花的淵源說了出來。
    徐大媽和李文秀都愣住了,南城市這麽大,她們竟然都能遇到相關聯的人。
    李文秀不禁感嘆:“這世界也忒小了。”
    徐大媽聽着直皺眉頭:“怎麽有這麽糊塗的女人,我要是有這樣的女兒,真是得氣死哦。那家婆婆是怎麽回事,自己的孫子也不幫着帶,以後還怎麽指望兒媳婦孝順。”
    “媽,像你這樣的婆婆才是不常見,沒看咱們廠裏很多人家也鬧得厲害。”
    李文秀一直覺得自己雖然不幸失去了丈夫,可又很幸運遇到了自己的婆婆,生了兩個女兒丈夫婆婆也從來沒說一句話,月子都是伺候得好好的,對孩子也很好。
    哪怕衛家那邊借着她沒兒子的事鬧,婆婆也沒有因此怪她肚子不争氣,而是說他們這些人心腸壞透了。
    李文秀能這麽拼,也是因為有婆婆照顧兩個女兒,要不然她哪能幹這麽多活兒。
    李文秀更清楚的是,并不是所有婆婆都是這樣,她娘家就是一團糟。
    她媽以前最經常跟她抱怨的就是奶奶怎麽對她不好,而現在她兄弟有了妻子,她們關系也同樣很差。
    她媽抱怨兒媳婦不好,嫂子弟妹們抱怨她媽很差勁。
    “鬧矛盾是常見,可不管孫子可不常見。”
    李文秀這下沒話說了,事實确實如此。
    “也不知道她圖啥,我今天看她是個挺好的女人。說話辦事都挺拎得清的,怎麽在自己的事上就這麽糊塗呢”
    李文秀聽了石立夏的話後,百思不得其解。
    她自己跟丈夫關系很好,跟婆婆相處得也很不錯,嫁給丈夫以後,自己才擁有了真正屬于自己的家,所以她才願意這麽辛苦勞作,從來沒想過再婚,因為她怕遇不到這麽好的。
    那個護士條件這麽好,娘家也厲害,但凡強勢一點也不至于這麽辛苦。
    石立夏也很想知道這些人腦子裏都想些什麽:“誰知道呢,就跟我們科長老婆一樣,過幾年都要退休了,卻把自己工作給丈夫侄子了。說真的,給她娘家侄子我都能理解一點。”
    李文秀頓了頓:“你們科長?是不是那個姓朱的?”
    “對,就是他,你也認識?”
    李文秀點點頭:“見過幾次,她老婆我也認識,之前是管資料室的。我之前送資料,經常碰到她。”
    每次李文秀抱着一大堆資料過去,都看到張紅燕在那閑着的,資料讓她自己登記,裝入庫也是讓她自己找地方放好。
    她年紀大工齡長,工資可不低,這樣好的工作,竟然就這麽讓出去了,太令人惋惜了。
    徐大媽:“就是給別人養兒子,自己閨女都不搭理的那個?”
    石立夏失笑,“嬸子,你也認識啊?”
    “知道,這種腦子被門夾的人物誰沒聽說過啊。”
    李文秀不知道想些什麽,許久沒有出聲。
    石立夏好奇:“嫂子,怎麽了?”
    李文秀搖搖頭:“也沒什麽,就是那天我還看到了你們朱科長,好像陪什麽人看病。不過也可能是我看錯了,一晃過去就不見人了,我當時有些頭暈,也就沒怎麽看仔細。”
    她本來都忘了這事了,畢竟也不是很熟,石立夏突然提起她才想起來的。
    石立夏眼珠子一轉,低聲道:“嫂子,你不會是看到他帶着一個女人去醫院了吧?”
    <!-- bx_style_end -->
    style="display:block"
    data-ad-slot="5357886770"
    data-ad-format="auto"
    data-full-width-responsive="true"></i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