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一竹篓加一小篮山榴花做了一百零八张绵胭脂,这回要做五百张绵胭脂约莫要用五六篓山榴花。竹筐大一些,想来三筐便够了。
    卢彩梅走后,阮意绵将那两筐山榴花用清水洗净,用竹筛装着晾在堂屋里了。
    这几日天公作美,太阳很大,又有山风吹着,那几张棉布下午些便干了。
    阮意绵裁剪棉布的时候,卢彩梅也回来了。除了一筐山榴花,还挑了小半筐竹笋和野菜回来。不过她面带愠色,似乎有些不快。
    “娘,怎么了?”阮意绵有些担心。
    “曹春凤那个长舌妇,到处说咱们家吃不起饭去山上采山榴花吃,还说咱们把后山的山榴花都摘完了,不给那些没地的人留一点儿生路!今日我去挖野菜,正好遇到曹春凤和她那几个狗腿子,那几人一见我就垮着脸问我,‘你采了那么多山榴花还挖野菜,让村里其他人怎么办?’”
    卢彩梅平时不愿意跟儿子说这些糟心事儿的,这回似乎气急了,没瞒着阮意绵,将山上发生的事儿仔细同他说了一遍。
    春日里正是山上野菜疯长的时候,蕨菜、荠菜、香椿还有大家最爱挖的竹笋都长出来了,村里的妇人夫郎们,没在地里干活的,都去山上挖野菜了。
    山榴花能剩下那么多,一来是因为它不是正经菜,没那么受欢迎;二来就是因为大伙儿忙着挖野菜野笋,抽不出身了。
    阮家阮德贤要种地,阮意绵不能久蹲,挖不了野菜,只有卢彩梅一个人有空往山上跑。
    可她花了那么多时间摘山榴花,挖的野菜就少了,实际上并没有比其他人多占多少便宜。
    而且做绵胭脂只能选颜色纯正的红花,剩余的还有许多能吃的,卢彩梅都没动。往年那些没有被及时摘下的山榴花也是烂在山上,这次她多采了一些就被人这样讨伐,难免有些不忿。
    责问卢彩梅的两位夫郎、一位妇人,都与曹春凤交好,他们自家条件不好,便巴着曹春凤,指望从她手里漏些好处给他们。曹春凤享受别人的追捧,也乐得偶尔送些猪下水给他们做人情。
    卢彩梅不是个软包子,被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自然没有忍气吞声的道理,她当即便骂回去了。
    “我还没问你们挖那么多野菜,让村里其他人怎么办,你倒有脸来质问我了?你们家不是‘一天三顿肉’吗?怎么还来同我们这些吃不起饭的人抢野菜呢?”
    卢彩梅双手叉腰,对着曹春凤她们恨声道:“这后山是公山,不是你们家私山,轮不到你们‘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妇人吵架声音极大,很快附近挖野菜的人都被吸引过来了。
    余佩兰过来后看到卢彩梅一个人同四个人对骂,赶紧上前帮忙了。
    “怎么的?你们几个前些年折那么多山榴花去镇上卖的时候也没人说你们吧?现在大伙儿都不缺这点儿花吃了,我大嫂多摘点儿还得征求你们同意不成?”
    曹春凤很是不服:“她那是多摘了‘一点吗’吗?那片山榴花快被她薅完了!”
    跟余佩兰一道儿过来的一位面色有些严肃的妇人淡淡道:“曹春凤,你要是觉得卢阿姐不能摘那么多山榴花,你便拿你那筐竹笋同她换,她要是不费功夫摘花,挖到的竹笋应当不比你筐里的少。”
    她这话一出口,旁边瞧热闹的人便叽叽喳喳地议论开了。
    “这法子不错,还算公正。”
    “那曹春凤肯定不同意呀!笋子做成笋干能拿去镇上卖钱呢,山榴花可卖不上价!”
    “曹春凤说她家一日三顿肉呢,还用得着卖笋干挣钱?”
    “她旁的野菜都没挖,就挖了竹笋,不就是看竹笋价贵吗?”
    “咋一日吃三顿肉的人,还过来挖竹笋了呢?”
    ……
    曹春凤握紧了手里的竹筐,听到那些暗暗讽刺她的话,心里气得不轻:“我挖点竹笋回去焖肉吃不行吗?就许你们挖,不许我挖?”
    见卢彩梅有了两个伶牙利嘴的帮手,她讨不着好了,她说完话这句话便带着人气咻咻地离开了。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阮意绵暗怪自己想得不够周全。
    村里人多事多,他们拿公山上的山榴花做绵胭脂,现在小打小闹还好,以后真将这买卖做大了,八成会招人眼红。不如花点儿钱去冬角村买,或者找村里人收,虽然成本多了些,但能远离是非,落个清净,还能让他娘轻松点儿。
    阮意绵将他的想法同卢彩梅说了一下,卢彩梅却不大赞同。
    “村里后山就有的东西,咱们何必还要花银子去买?人家能挖竹笋卖钱,咱们为啥不能摘山榴花挣钱?”
    阮意绵又仔细同她解释了一下:“娘,咱们以后不光要做绵胭脂,还要做更值钱的胭脂膏、胭脂粉、手膏,这些东西早晚都得花银子买原料的。若全用后山的山榴花,怕是真会将花都摘完,现在只有曹婶子有意见,若真将花摘完了,怕是还会有更多人有意见。而且绵胭脂便宜用山榴花可以,其余的脂粉香膏卖得贵,自然得用更好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