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石立夏一路送桃子,走到楊大花門口的時候,車上已經空了一半。
    石廣順和石冬青那叫個心疼,這些可都是用錢買的,不是他們平常随便到山上摘着吃的,結果就這麽送送送,真是不把錢當錢啊。
    “我的小閨女啊,你這樣幹,那些單位的人能去咱們村裏訂購嗎?”
    石立夏誠實道:“概率極低。”
    石冬青瞪眼:“那你還送這麽多出去,你腦子被門夾了啊!哎喲——”
    石立夏直接給了他一個爆栗:“如果只這麽送,一般情況下很少有人為了口腹之欲,讓單位去采購。可要是開了一個口子,再加上我們宣傳到位,那就不一定了。”
    石冬青摸着腦袋:“啥意思啊?”
    “在單位上班的人,一般都是遵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按部就班的工作雖然不出彩,卻也不會出錯,還省得花力氣去折騰,可要是錯了反倒會落批評,落下各種抱怨和埋怨。反正工資就這麽多,除非有重大利益回報,否則誰樂意去費那個勁兒?”
    鐵飯碗也容易讓人滋生得過且過的思想,冒頭的人還容易被其他人給打下去,生怕襯托自己太落後,所以在職場時間長了,懂得裏面規則,漸漸地那股沖勁也就沒了,多會信奉所謂‘中庸之道’。
    找新的供應商收購桃子,看似一件很小的事,可萬一搞砸了,比如桃子品質不好,很多都壞了爛了,又比如有的人不愛吃桃子,發桃子意味着其他福利削減,又或者牽扯某個領導利益等等,一個小小的采購裏面都是人情世故,辦事的人明明有前面的人做了鋪墊,何必自己給自己沒事找事?
    以前的福利哪怕大家不怎麽滿意,可一直以來都如此,從前大家都沒說什麽,現在也沒資格挑刺,大家抱怨幾句也無傷大雅。大家習慣了同樣的福利,沒發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了,反倒不會有太多意見。
    豬頭山大隊長沒有想過怎麽把桃子外銷嗎?不一定。
    興許也是抱着做多錯多的想法,試了試不成就算了,不敢像石立夏這麽豪橫,沒看到錢呢就先投入了本錢。
    現在桃子送出去一大半,也不知道能不能有聲響。
    桃子是不用花錢,但是人工和運輸也都是成本。如果不運出來,桃子也能進村裏人的肚子裏。
    可費勁運出來,結果全都打了水漂,白白費了力氣,反倒是讓大家看到大隊長的無能。
    參與采摘和運輸的人的工分又該怎麽算?他們耽誤了地裏的工時,那也是虧損。
    這還只是運到公社,靠自己人就能完成的,如果運到遠處,就得花錢搞運輸了,如果出了問題就是非常直接的金錢損失了。
    石冬青聽明白了,“啥事都照着以前做,那豈不是傻子也能去上班了?”
    石立夏笑了起來:“要發展就要有新的變化,他們想要一直這樣,也得看外界給不給他們這個機會。況且也不是每個人都這樣,只要出現優秀的人把這些人襯得沒用,他們又幹不掉那個人,那麽他們就得被迫動起來。”
    石廣順摸摸下巴:“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刺激他們不得不變?”
    “沒錯,人都是喜歡比較的,兄弟單位之間也是如此。要是別家有了,自家沒有,肯定就要鬧起來了。”
    紅星公社并不大,拐個彎就能攀上親戚,尤其單位之間更是如此。
    我們單位發了這個東西,你們單位沒有,難免會嘀咕。
    如果動力不足,那就加一把火呗。
    他們的桃子确實經得住考驗,而且也不是什麽買不起的東西,只要他們服務到位,一切不過是順手的事,負責采購的人員也就沒有那麽多糾結了。
    “所以啊,我們賣的是服務和口碑,爸,要是咱們渠道打通了,你可得注意桃子的品質,采購員那邊也得拉攏拉攏。”
    石廣順愣了愣:“啥玩意?”
    石立夏拍了拍他的肩膀:“爸,你以為我多好心費那麽多錢和心思,我可都是在給你做鋪墊。你不是不愛種地嗎,要是桃子的銷售渠道被打開,那以後肯定就是由你來負責這事。以後要是咱們大隊再搞個什麽罐頭、果幹加工廠啥的,你肯定也會有份。”
    她雖然是推銷主力,可她爸也沒閑着,能混進去也都是靠他一張嘴皮子,又是給門衛遞煙,又是拉家常然後悄咪咪就把誰負責收購的事給打聽到了。
    要是辦公室裏坐的都是男的,石廣順也不讓石立夏進去,自個把事給辦了。
    到了後面,石立夏完全不用出馬了,他爸比她嘴皮子還溜,說話那是一套又一套的。
    石廣順本就長得不錯,還是個會捯饬自己的人,只要願意裝一下,看模樣還挺唬人的,不少人都以為他是大隊幹部呢,也就比較容易被人信任。
    石立夏也完全不擔心這事辦起來後,會被別人摘桃子,她爸是一般人嗎?只有他占別人便宜的,沒有誰能搶走他的東西。
    石廣順光是想那場面,心情那叫個澎湃,可随即冷靜下來。
    “你這丫頭,也忒會畫餅了!差點就被你給忽悠住了,咱們一個桃子都沒賣出去呢,純倒貼錢,你就敢想這麽多了。”
    石立夏理直氣壯:“這咋能叫忽悠呢,我閑得慌拿錢砸來哄您開心啊?”
    “閨女啊,你說你咋就這麽貼心啊。”石廣順感動極了,在那抹起眼淚。
    石立夏剛想說些什麽,又聽他道:“以後可怎麽讓我再好意思占你便宜啊,我原本還想等秋收後跟你媽去你那蹭飯來着。”
    石立夏:“……”
    他們的父女情有,但不多。
    石立夏一臉冷漠:“我給你找活幹,就是為了避免這樣的事發生。”
    “咦,這不是小夏嗎?”
    前面的院門被打開,楊大花從門裏走出來,就看到一輛牛車停在自家門前路上,再仔細打量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石立夏立馬揚起笑容走了過去:“嬸子,我昨天不是聽您說您喜歡吃我們村的桃子,這不,給您送過來了。”
    楊大花詫異不已,她以為只是客套話,沒想到石立夏還真把桃子送來了。
    “這,這怎麽好意思,你們大隊距離公社還挺遠的,這多麻煩啊。”
    “我是來公社辦事的,不過順帶的事,這不是覺得跟您投緣嗎,所以就想過來認認門。”
    楊大花感動極了,其實她昨天回到家就有點後悔在車上說那麽多,那些話傳了出去終究不大好。
    現在一看石立夏這麽實誠,那點擔憂早就抛到腦後了。
    “你瞧你,我昨天看到你就知道你這姑娘是個好相處的。今天你必須得留在我家吃飯,我不過随口一句,你就記得這麽清楚。”
    楊大花上前拽住石立夏的胳膊,生怕她會溜走似的。
    “嬸子,今天就算了,我還有事要辦呢。而且我也不是一個人來的,還有我爸和我弟。”
    楊大花剛才就看到牛車旁還有一大一小,這下才仔細打量,啧啧稱道:
    “你們一家長得可真俊。”
    石廣順感受到楊大花的目光,朝着她微微一笑當是打招呼,克制又禮貌,跟平常在村裏的嚣張無賴完全不同。
    “不過是多兩雙筷子的事,都在我家吃飯了。”
    “不用不用,嬸子,我今天真的有事。您瞧見我車上的桃子了嗎?我們想去找找看哪個單位能收一點,現在拿這些桃子探路呢,大隊的事不敢耽擱啊,村裏的人都在惦記着呢。今天一大早,大家就滿懷希望去摘最好的桃子,就是希望能靠桃子換點油鹽啥的。
    您是不知道,村裏人那期盼的眼神看着特讓人心酸,他們還要安慰我不要有太大壓力,能成就成不能成也不怪我,可我實在不想讓他們失望。桃樹都是村裏老人伺候的,年輕勞動力都得去下地掙工分,也就老人家才能工夫管桃林,心裏想着賣不出去給自家娃吃點也好,要是他們知道自己年紀大了,還能幹活掙到錢,那該多高興啊。”
    楊大花聽着眼眶都紅了,“真是太不容易了,你們賣多少錢一斤啊?我去問問街坊鄰居,看他們要不要買點。”
    石立夏連忙拉住她:“嬸子,我知道您好心,可我也不能讓您犯錯誤不是?”
    雖然大家私底下也有偷偷做買賣的,可石立夏現在代表的是大隊,就不能這麽幹了。
    “對,對,差點忘了這茬了。不過也沒事,住在我們這條街的,誰家沒有吃國家飯的,我去找他們說說去,讓他們找單位反映。”
    楊大花是個風風火火的人,說辦就辦,帶着石立夏三人一塊往鄰居家走。“這家老爺子之前是公社木材廠廠長,現在雖然退休了,可兒子接了他的衣缽,也是木材廠的領導。你給我拿幾個桃子,我去找他說。”
    楊大花這話剛說完,石廣順已經挑好了。
    楊大花看那些桃子一個個長得特別誘人,心下非常地滿意,這看着比她從前吃到的品質還要好,個頭都是差不多一樣大的。
    楊大花風風火火地就敲門進屋了,沒一會就笑盈盈走出來報喜。
    “事成了!他大孫子今天剛好過來,一看到大桃子就嚷嚷着要吃,那孩子咬了一口就誇得不行。老爺子那叫個高興,聽說我的來意,就很幹脆應下這事了。還誇你們會辦事,以後日子肯定會越來越好的。桃子也稱了,一共是三斤,回頭跟木材廠的單子一塊算。”
    石立夏完全沒想到會這麽順利,她确實存着借着楊大花跟電影院搭上關系的心,她跟楊大花雖然相處時間不長,可一看就知道她是個熱心腸,也是個心軟的。
    要不然也不會願意照顧弟媳和侄女的月子,伺候月子可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小孩子剛生下來兩三個小時就要吃奶,現在沒有尿不濕,尿布一濕就立刻得換,要不然孩子容易着涼,一整晚是沒法好好睡的。
    産婦這個時候又很虛弱,依照現在坐月子的習慣,大部分時間都得躺着,不能吹風,盡量少下地。
    因此伺候坐月子,不僅要照顧孩子,還要照顧産婦。
    楊大花的侄女婿又是個不靠譜的,壓根不會幫忙,不管是産婦還是照顧的人也就會更加辛苦。
    楊大花現在看着就很憔悴,明顯還沒緩過勁來。
    她着急離開,一方面确實是看不順眼侄女一家,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回家養養身體,年紀大了比不了年輕時候,熬不住了。
    楊大花對侄女與其說是抱怨,倒不如說是怒其不争,被人欺負還甘之如饴。
    可石立夏沒想到她比自己想象中還要積極,并且比她知道的人脈更廣。
    石立夏連忙道:“這些桃子是試吃的,不用錢的!”
    “你跟我說沒用,老爺子是老革命了,這方面很有原則。要不是礙于現在的規矩,他現在肯定就自掏腰包了,不會繞一圈給錢。你瞧着吧,他也不會占公家便宜的,回頭這些桃子他也會算清楚的。”
    楊大花表現得比石立夏還要積極和高興,她又帶着石立夏敲了幾家門,雖然大部分人東西收了卻沒有給個準話,卻也很不容易了。
    楊大花明顯也知道其他人沒有這麽容易說話,每次也就帶一個桃子上門。
    她振振有詞道:“給他們吃多了回頭就不稀罕了,就讓他們饞着才會惦記。要我說你們這桃還是太大了,再小點更合适,讓他們更饞一點。”
    于是,楊大花帶着石立夏從街頭走到街尾,桃子也沒送到多少,卻在好幾個單位那挂上了名,能确定下來的訂單就有兩家,這已經是非常不錯的結果了。
    畢竟大部分人都是普通員工,即便有點小權力,那也不一定是負責員工福利的,能直接拍板的人并不多。
    可現在名聲打出去了,而且還能用那兩個單位的名頭做宣傳,後面的路子就更容易打開了。
    電影院那邊概率也很大,楊大花的丈夫就是放映員,女兒是售票員,還有個外甥也是裏面員工,是楊大花丈夫的徒弟,雖然都不是領導崗位,可這就占了三票,還是比較容易獲得領導批準的。
    實在不行,楊大花還有個法子,可以讓大隊的人把桃子放在售票處寄賣。
    售票處不僅賣票,還賣一些花生瓜子之類的零食,多個桃子也不是不行。
    桃子不是私人的,是整個大隊的,這也相當于扶持農村經濟産業了。
    “嬸子,真是太感謝你了!你真的是幫了我大忙,我都不知道怎麽感謝你了,您這個舉動造福了我們全大隊的人!”
    楊大花眨巴眼:“我又白幫忙,你送了我那麽多桃子,我不得出點力。”
    “嬸子,您家每年的桃子我們大隊承包了!”石立夏豪氣道。
    “那我就等着了。”
    楊大花樂滋滋道,她确實是個熱心腸,可也是個愛占點小便宜的普通人。
    “嬸子,您認識汽車站的人嗎?您說我要是想要讓汽車站那邊幫運東西回南城,他們會不會答應?”
    現在的客車的車頂會被當作儲物空間,如果有大件東西,都會往上面裝,用繩子捆緊就行,不會被交警給逮了。
    不過如果太多了,人家就不一定會同意了。
    “你問我就對了,我一個侄子就是汽車站的,負責調度工作。我平常坐車,都是他幫我買票留的位置。”
    楊大花不愧是公社土著,就沒有哪個單位沒有她的人脈。
    “那可真是太好了!嬸子,又得麻煩您了。”
    “反正我也沒啥事,正好到處溜達。”
    有楊大花的幫忙,讓汽車站的人幫忙運貨的事,也很容易搞定,只是得多買一個人的票。
    現在的汽車票雖然不便宜,可當作是運費,那就跟不要錢一樣了。
    和楊大花分別的時候,已經臨近吃晚飯的點了,石廣順從國營飯店買了半只烤鴨遞給了楊大花。
    楊大花連忙拒絕,“這可使不得,我已經拿了那麽多桃子了,哪裏還能拿這啊,你們也太見外了。”
    石立夏也沒想到石廣順消失了一會,竟然去買烤鴨,這并不是她囑咐了。
    原本她想着等她回去的時候,路過公社再給楊大花買些東西做謝禮,哪曉得自己老爹這麽上道。
    石廣順笑道:“大姐,您要是不收才是想要跟我們劃分界限呢,我以後肯定要經常上公社叨擾您,您要是不收我以後都不好意思到您家喝茶了。”
    石廣順和楊大花雖然同輩,但是歲數差了不少,石廣順看着又比較年輕,楊大花跟他站一塊像母子,也就不擔心相處起來會因為性別而尴尬。
    “那我也不能收啊,這禮也太重了。”
    國營飯店的烤鴨非常出名,味道好價格也特別貴,就這麽半只就值五塊多錢了。楊大花也就嘗過一次,還是小叔子回來買的,他們家平常可舍不得。
    “您要是不嫌棄,以後我就叫您姐,您是我姐,吃我半只鴨子還不成啊?也就是小弟我現在窮,要不然得買一只。”
    石廣順想哄人的時候,嘴特別甜,推搡了幾回後,楊大花最終将鴨子收下了,臨走前還不忘叮囑:
    “下次你們再來公社,必須得到我家吃個飯,廣順,到時候你跟你姐夫喝一杯。還有立夏、冬青,你們都得來啊,不能像今天一樣,推三阻四的。”
    楊大花美滋滋地走了,石廣順看不到人影後,臉立馬垮了下來。
    “哎喲喂,我的私房錢啊,我真是中了你這丫頭的邪了,竟然花自己的錢給大隊辦事,我腦子肯定是壞了。”
    石冬青哈喇子都要掉下來了,今天跟着奔波一天,啥好東西沒吃到,啥好玩的也沒有玩上,眼睜睜看着那麽饞人的烤鴨就這麽消失在眼前,他簡直快要哭出來了。
    石立夏豪氣揮手:“走,咱們去國營飯店吃大餐!”
    父子倆頓時又活了過來:“真的?!”
    “虧待別人也不能虧了自己,本來我就打算來國營飯店吃飯的,錢和票都帶着了。爸,你剛才出的烤鴨錢,我一會補貼給你。”
    石廣順大氣擺擺手:“不用,那錢本來也是你的。”
    “啊?”
    “那是你的彩禮錢,要不然我手裏怎麽可能會有錢。你哥不是娶媳婦的事泡湯了嗎,錢就在我手上了。”
    石立夏嘴角抽抽,好家夥,這個家一直在薅她羊毛啊。
    石迎春雖然也嫁得好,可是那家人給的彩禮錢并不多,她還都給拿走了,要不然在夫家不好過。
    石立夏則不一樣,邢鋒雖然對這門親事不滿意,可該給石立夏的反倒不少給,小兩口又單獨出來住,沒有公婆在上頭壓着,沒有這些彩禮錢也能活得不錯。
    不過彩禮中的實物比如縫紉機啥的,全都陪嫁回來了。
    “爸,你這麽說我可就不想掏錢了請你們吃飯了,你們這是剝削壓榨我。”
    石廣順很是淡定,半點不覺得愧疚:
    “哪家不是這樣啊?那些彩禮錢就當是我們以後的養老錢。你姐把彩禮都拿走了,以後我和你媽老了她也得管。你就不用了,偶爾過來看一下我們還活着就行了,不用出力不用出錢。”
    “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
    “回頭給你寫個條行了吧,你這丫頭,以前傻乎乎的,現在怎麽就不好忽悠了。”
    石立夏挑眉:“我要是笨,我能考上高中,我能在班裏學習成績一直排在前面?”
    “行了,別嘚瑟了,你不是還要去發電報嗎,趕緊的,一會郵政所就要下班了。”
    石立夏打算将一批桃子運回南城,機械廠就能消化掉那麽多的桃子,但是需要有人到汽車站去運,還得有人去跟機械廠協商采購事宜。
    這事找邢鋒最合适,他有門路有渠道,就算機械廠這邊行不通,也能去找別的廠子。
    除非被人使絆子,否則的話大家只會搶着要。
    因此石立夏一點不擔心出問題,城裏人對水果的需求是很大的,再不成她還能找萬琳呢,她之前可是自己說了,有事可以找她幫忙。
    石立夏給邢鋒發電報,簡略地告知他這些情況,讓他在那邊安排,如果敲定了就給她回個電報。
    “要是咱們大隊有電話就好了,發電報還是太不方便了。”
    石立夏心疼自己的電報費用,她已經很精簡了,可還是寫了二十多個字,還不一定說清楚讓對方明白。
    那費用啊……
    算了,就當前期投入了。
    這些成本她都會記錄下來,回頭成單了必須要給她補回來,她可不是冤大頭。
    “還接電話?閨女啊,你也太敢想了,咱們村啥時候能通電,我都能在曬谷場跳一天。”
    三人在國營飯店美美地吃了一頓,這才優哉游哉地回家,到家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
    曹榮妹罵罵咧咧:“你們爺仨是不是死在外頭了,這都什麽時候了才回來!你們咋不睡在外頭等明天再回呢。你們在外頭吃香的喝辣的,想沒想過家裏的人!”
    石廣順笑嘻嘻地走上前,提起手裏的東西:
    “榮妹,你看這是啥?”
    曹榮妹立刻噤聲,眼睛瞪得圓圓的,将他手裏的東西搶了過來。
    “哎喲我去,廣順,你終于是個人了,在外頭還能惦記我呢,這是紅燒肉?”
    那東西用油紙包着的,湊近能聞到香味。
    “瞧你這話說的,我啥時候不惦記你了?我都是把你放心窩上帶着走的。”
    “哕!”石冬青在後面聽這話,快要吐出來了。“你們多大年紀了,害不害臊啊!”
    石廣順得意道:“小子也,爸知道你羨慕,沒法子,我就是命好遇到喜歡的人,喜歡的人也喜歡我,不像你,女娃娃看到你就要跑八百米遠。”
    石立夏搓了搓胳膊,連忙回屋了,她老爹說話有時候她也扛不住啊。
    石冬青不服氣:“我那是不稀罕跟女娃娃一塊玩。”
    “你非要這麽自我安慰,那爸也無話可說,走,老婆,去吃為夫給你帶的紅燒肉!”
    “死相。”曹榮妹白了他一眼,美滋滋地朝着自個屋子走了,壓根沒想過去正屋孝順老太太。
    曹榮妹走了幾步才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大隊長剛才過來了,你們要是回來就去他那一趟。”
    石立夏一聽就知道大隊長着急等結果,往年也沒這麽着急,可今年看石立夏竟然願意自己砸錢探路,總覺得估摸能有戲。
    石家可不是願意吃虧的人,他們既然出錢了,就不會是瞎胡來。
    大隊長一刻都等不及,越想越激動,也就溜達過來了。
    石立夏叫住要回屋的石廣順:“爸,你過去一趟呗,我就不去了,今後這事我就不管了,由你全權負責。對了,記得我前期投入的本錢,必須得給我補貼回來。”
    石廣順還沒開口,曹榮妹先道:
    “咋你就不管了?這事不是你挑的頭嗎?是不是你爸要奪你的權?”曹榮妹的目光射向石廣順。
    石立夏笑了起來:“媽,你瞎說啥呢,爸不是那樣的人。我就是開個頭,以後的事可不耐煩管,我可是有正式工作的人,哪還有精力管大隊的事。”
    石廣順撫着胸口,一臉受傷和心疼:“榮妹,你怎麽能這麽看我?”
    “爸,你別演了,趕緊去吧,明天還要讓人一大早摘桃子送到公社呢。”
    石廣順站直敬禮,裝模作樣地離開了。
    再回來的時候,精神煥發,走路都是帶風的。
    現在遇見人不再說‘你是怎麽知道我閨女當幹部了’,而是要說‘你知道我幹了啥大事嗎,嘿,就不告訴你。’,特別的欠揍。
    邢鋒那邊反應速度非常快,第二天下午石立夏就收到了她的電報。
    上面就兩個字:多收。
    這下石立夏更不用擔心了,直接去了大隊長家。
    “市裏的渠道我也打開了,就看你們接不接了。”
    大隊長正為上午賣了五百多斤的桃子高興,沒想到下午又聽到這麽個好消息,有多少那邊能收多少,這不就意味着他們今年的桃子都不愁賣了嗎!
    今年是桃子的豐收大年,長了特別多的桃子,而且品質都非常好,他們村的桃子是熟得比較晚的,現在才剛剛開始收獲,要是都能賣出去,能賣上大幾千呢!
    這對于豬頭山大隊來說,是極為可觀的收入了。
    高興得在原地轉圈:“城裏人也看上我們的桃子啦?”
    “城裏人想買沒地方買,水果一直是稀罕貨。只要渠道打開,就不愁賣的。只是品質得保證,桃子容易磕碰,如果運到城裏,必須一個個都得用茅草給包起來,要不然損耗太大,最後反倒是虧了。”
    水果包裝也是需要成本的,目前大隊的情況是肯定是不願意投入的,而且這也不是他們拿錢就能買到的,還得聯系廠家,然後慢慢排隊等候,一路開綠燈速度也快不起來,那時候桃子早就過季了。
    因此只能用最原始的辦法,利用茅草一個個進行包裝,而且不能摘太熟的桃子。
    大隊長也冷靜下來,公社那邊比較近,送過去不成問題,可城裏就不一樣了。
    “第一炮絕對不能搞砸了,我會安排好的。”大隊長心裏已經有了打算。
    石立夏為大隊這麽奔波和花錢,大隊長也十分上道:
    “這事必須得由專員負責,我看你爸石廣順就很合适。”
    石立夏深以為然,毫不吝啬自己的誇贊和肯定。
    “我爸确實是咱們大隊最合适的,沒人比他膽子大,嘴皮子溜,腦子機靈。他今天已經跟不少人搭上關系,今後不僅僅是桃子,咱們大隊還有別的特産,他也能利用這些關系推銷出去。”
    大隊長嘴角抽抽,誰誇自家的人能誇成這樣的,不得謙虛一下嘛。
    石立夏離開後,大隊長媳婦湊了過來。
    “石廣順能行嗎?他就沒有個正形,成天油嘴滑舌的。別回頭事情沒辦好不說,還把咱們大隊的名聲搞砸了。”
    大隊長斜了她一眼,哪能不知道她想些什麽。
    石廣順負責桃子外銷的事,不用下地成天到處晃悠就能拿整工分,期間産生的費用還能報銷,比如管一頓飯什麽的。這才賣了兩單,已經有人開始眼紅了。
    “他不行還有誰行?知道人家單位的門往哪裏開的嗎?”
    大隊長媳婦頓時沒話說了。
    石廣順是個心眼特別多的,大家只知道公社哪個單位收了桃子,可誰也不知道去到哪裏該跟誰聯系,這些信息全都握在石廣順手裏呢。
    石立夏可是實打實砸錢去吆喝的,當時多少人說她傻,現在事情辦好了,你插進來摘桃子,想什麽美事呢。
    村裏人會有這種想法,也是因為大家沒有想到會這麽容易,就一天工夫,竟然就把桃子給賣出去了,覺得這件事很容易辦。
    石廣華也是這麽想的,他一直覺得自己比二哥能幹得多,現在竟然讓二哥攬了這麽大的事,心裏那叫個不平衡。
    尤其他知道立夏那工作是不會讓出來了,心裏更覺得難受。
    怎麽什麽好事都讓二房占了,他們四房卻什麽都沒有。
    胡桃花更是憤憤不平:“你哥也太不把你這個弟弟當回事了,工作不願意讓出來就算了,現在大隊的活都要跟你搶。你瞧着比他正派多了,能力也比他強,怎麽這樣的好事就落他頭上了。立夏是出了錢的,可她也是你侄女啊,這活你也有資格上的。”
    石廣華晚上又去找趙婆子,第二天石廣順要出門時,又被老太太給叫住了。
    這一次石廣順就沒再跟老太太你來我往,直接道:
    “我忙着呢,今兒沒空跟你唠嗑。”
    說完就直接走人,把趙婆子氣得差點撅過去。
    石廣順今天确實很忙不僅要驗貨送貨,還得去公社加把火。
    市裏的人都跟他們村買了桃子,不是因為饞都是為了助農,本公社的單位難道不該支持支持嗎。
    這年頭你可以不冒尖,但是絕對不能落後。
    雖然有南城那邊兜底,可目前的運輸條件還是就近原則比較好。因此石廣順的工作重心,還是會放在牛車可以到達的地方。
    石立夏也就不跟着去折騰了,在家裏躺平,珍惜這段自由時間。
    現在沒有雙休日,假期的時間也不長,上班後再鹹魚,也得早起去報到。
    胡桃花看到她,就忍不住陰陽怪氣道:
    “立夏,你怎麽這個點才起來,太陽都曬到屁股了。換我那時候,回娘家敢這麽躲懶可是要被揍的。”
    現在也不過才七點多,對于石立夏來說已經很早了。
    這裏晚上也沒有什麽娛樂,連電都沒有,早早就得睡了。
    石立夏笑道:“畢竟你也沒跟我一樣吃國家飯啊,嬸嬸,你要是有份工作,你回娘家你娘家人能把你當菩薩供。”
    胡桃花頓時沒話說了,這話還真是不假。
    只不過娘家人這麽幹也是有目的的,想要拿走她的工作。
    “立夏,你永豪哥從小跟你關系就不錯……”
    “別,嬸子,你忘了我小時候他是怎麽仗着比我高比我壯搶我的東西了?”
    胡桃花表情微僵,硬是扯出一抹笑:“那都是小時候在跟你玩呢。”
    “那不是跟我玩,那是在玩我。他還聯合別家的人埋伏我,害我差點沒掉河裏淹死,這也是玩?你要這麽說,回頭也讓冬青跟你們家永祿也這麽玩玩。”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小心眼呢。”胡桃花很是不悅。
    石立夏笑盈盈道:“對啊,嬸子,您怎麽今天才知道?”
    “你,你咋不知廉恥的。”
    “嬸子,這話我得問您了,您是不是看上我爸了,夢裏想着石永豪是我爸的孩子,所以才覺得我們家該讓石永豪的?”
    胡桃花頓時炸了:“你胡說八道什麽!我會看上石廣順?我呸!你,這張嘴再糞,老娘撕了的嘴!”
    曹榮妹這時候從外頭回來了,望向胡桃花的眼神充滿了戾氣。
    “你要撕了誰的臉?老娘今天不把你打得滿臉開花,你就再也不叫胡桃花!”
    趙婆子再也按捺不住,出來阻止:“都給我住手!一天天地就不能消停一點,成天吵吵嚷嚷的成何體統。”
    “媽,今天可是胡桃花挑事,她要撕我閨女,我當媽的能忍嘛?”
    胡桃花:“那都是她先說我的,我作為長輩怎麽就不能教訓了!”
    “她說啥了輪得着你來教訓,她爸媽還在呢。”
    胡桃花頓時張不開嘴了,她要是說了,真就要被曹榮妹給撕了。
    這娘們可不管事情真假,只會說一個巴掌拍不響,她被這麽說肯定是有苗頭,所以才會被人這麽誤會,否則為啥別誤會別人,偏偏要誤會你?
    女人在這種事上是讨不了便宜的,哪怕啥事沒幹,也能沾了一手屎。
    石廣順就是吃準了這一點,才敢胡咧咧。
    “我懶得跟你們計較。”胡桃花直接進屋了,把門摔得震天響。
    這樣的事在石家沒少發生,紛争很快就停息了,好似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曹榮妹也沒有問石立夏發生了什麽事。
    這個家來來回回也就是那幾件事,曹榮妹不用想都能猜到。
    晚上石廣順回來了,滿臉的興奮和得意。
    他今天非常順利地添了一把火,再過兩天就能看到成效。
    “你們知道我今天把桃子賣到哪去了嗎?”
    “哪?”
    “迎春嫁過去的那個公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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