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意文平日里爱摆哥哥的架子,虽然关心弟弟,但少有这样语重心长叮嘱他的时候,阮意绵上辈子没发觉他的忧虑,现在如梦方醒,才发觉他哥哥上辈子就不赞同这门婚事。
    阮意文见弟弟浑浑噩噩的,心里实在担心,没忍住多嘱咐了几句,后头说的这些话,倒是上辈子未曾说过的。
    “你虽是个哥儿,却也不一定非得嫁出去,实在不行,还有哥哥养你呢!”
    阮意绵听到这话,想起他哥哥上辈子的遭遇,猛然红了眼。
    *
    “请期”一般是上午过来,吃完早饭卢彩梅便张望着了,但江家的人临近中午才到,说好要过来的江轻尧也没有出现。
    卢彩梅心里有些不快,阮德贤推了推她,她才挂上笑脸迎上去。
    除了媒婆,林氏还带了一个丫鬟,一个小厮,一个赶车的车夫一起过来。
    林氏穿着一身绛红色的弹花暗纹长袄并黛色盘金彩绣棉裙,头上插了两只金簪子,手上也戴了只玉镯子,很有些贵夫人的派头。
    饶是对江家的富贵早有耳闻,这次真与林氏见了面,卢彩梅也拘谨了几分,她又理了理身上洗得发白的衣裳,才上前寒暄。
    阮德贤年轻时曾在大酒楼里当过跑堂伙计,见过些世面,也认得几个字,这会儿便比妻子从容一些。
    他招呼人进屋坐,又让妻子将特意准备的茶水点心端上来。
    阮家人礼貌又热情,林氏面上却不见笑意。她扶着丫鬟的手挺着下巴进了门,进门后将四周都扫视了一眼,才撇撇嘴坐下。
    她这副作态看起来不像个好相与的,阮德贤心里微微发沉,面上却不露声色。
    “寒舍简陋,招待不周,林夫人莫要见怪。您几位一路过来着实辛苦了,先喝杯茶水润润嗓子吧。”
    他这话说得客气,一同过来的媒人笑着同他客套了几句,林氏却一直没搭腔。
    林氏坐下后,翘着兰花指端起桌上的茶水瞧了瞧,半晌嗤笑一声,对着卢彩梅道:“姐姐真会持家,这茶叶是轻尧送过来的吧?”
    卢彩梅面色有些难看,阮德贤也沉下了脸。
    村里人也是这几年才勉强能吃饱饭的,哪里有闲钱买茶叶?阮得贤平日里喝的都是自家种的粗茶。
    这次江家人过来,阮德贤要去镇上买茶叶待客,被阮意绵拦住了。
    家里拮据,平时一文钱都要掰成两半花,他不愿意花爹娘的血汗钱为自己做面子,便说拿江轻尧送过来的茶叶招待就行了。
    阮德贤想着他们买的还不一定能有江轻尧送过来的好,便没再坚持,没想到竟被林氏当面挑了刺。
    今日她们姗姗来迟,江轻尧又失约未来,已经十分失礼了,林氏既不解释儿子为何失约,也不说明为何来晚了,明显是没把江家人放在眼里。
    林氏傲慢无礼,但江轻尧对儿子的好他们看在眼里,以儿子如今的情况,再没有比江轻尧更好的选择了。
    阮德贤心里思量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咽下了这口气。
    “这茶叶确实是轻尧送过来的,我们乡下人不懂茶叶,绵哥儿他娘想着轻尧送的定然是好的,这才特意拿出来招待你们的。”
    阮德贤这话说得不卑不亢,给足了江家面子。
    那媒婆是江轻尧请的人,她有心缓和气氛,便笑着附和道:“江秀才拿来孝敬岳家的,那定然差不了!托林夫人的福,我这老婆子今日也能尝尝这好茶的滋味喽!”
    林氏横了她一眼,并不领情,那媒婆讪讪地闭了嘴。
    卢彩梅忍着怒气,勉强笑了笑,对着林氏问道:“轻尧之前说今日也会过来的,可是有事耽搁了?”
    林氏把那盏茶推远了一些,侧过头看向卢彩梅,一脸不赞同的样子:“姐姐这话说得不对,这婚期我们商量就行了,哪里就非得让轻尧跑这一趟?他如今还在念书,乡试只有两年了,他哪有这么多时间花在这种小事儿上?再说了,若什么事儿都让他们这些爷们儿来做,那还要我们女人干什么?”
    卢彩梅闻言目瞪口呆,娶妻成家,竟然也是“小事儿”?
    她还未来及反应,林氏又不紧不慢道:“既然咱们两家要结亲了,我也得多劝劝姐姐,意绵在村里长大,可能不知道我们大户人家的规矩,趁着还未完婚,你得多教导教导。”
    “江家祖辈是做大官的,轻尧这孩子又聪明,以后定然也是要当官的,按理说他该娶个大户人家的嫡小姐才算是门当户对,可他看上了意绵,我和他爹也拗不过他。但丑话说在前头,我们江家的儿夫郎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卢彩梅听到这里实在是按捺不住了,明明这门婚事是江轻尧一力求来的,为何在林氏口中,倒成了他们阮家攀高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