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退一步,脚后跟抵住木门,终于看清了眼睛的主人是谁。

    是帕里。

    伊莱这下是真的想掏出法杖或者给他一脚了。

    帕里也后退一步,用一种令人不喜的目光把他从上到下扫了一眼,最终用那种几乎要成为他的特质的尖锐声音说:“我送你出去。”

    伊莱怀疑自己听漏了,或许帕里说的是我要送你出去杀死你或者我要送你出去和你决斗?

    然而帕里已经率先转过身离开了。

    伊莱摸了摸腰间妥帖地装在套子的法杖,跟上了帕里的脚步。

    事实证明伊莱根本不需要帕里送,从族长的木屋直到部落围墙大门口他们都没有遇到一个有闲心向他们投来目光的矮人,但是帕里依旧走在伊莱前面一截距离,直到拐过那道岩壁。

    说实话伊莱在拐过去之前是做好帕里会站在岩壁后发难的准备的,然而帕里只是停在那里,继续用那种不喜的目光看着他。

    如果不是眼睛中的恶意如出一辙,那么伊莱都快要怀疑帕里被换了个人了。

    “你找我做什么?”伊莱问。

    帕里没有说话。

    伊莱歪了歪头,肩膀上的松鼠也有样学样地跟着歪了歪:“如果你没有什么要说的话,我就要离开了。”

    帕里还是没有说话,伊莱不打算跟他浪费时间,抬步一绕就要过去。

    “你的身上有世界树的气息。”

    伊莱脚步一顿,但终究没有停下来。

    看来就算帕里从内到外都更像一个矮人,但他身体里属于妖精的那部分血统依旧在发挥作用。

    混得平均的血脉永远是势均力敌的,伊莱漫无目的地想。

    等等,伊莱停下了脚步,妖精和精灵都对世界树的气息有所反应,帕里这个妖精混血都有,那么艾萨克那个半精灵为什么没有?

    还没等他细想,帕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袭击矮人部落的人类中有一个女人提到了你。”

    “她说你是她的半个孩子。”

    伊莱猛地转过了头,这一刻他的气势甚至有些吓人,但帕里依旧说了下去。

    “她的同伴叫她薇尔。”

    第44章

    怀揣着自己都不太明了的心情走出龙脊山谷后,伊莱并没有按照原定计划去弗朗西斯集中耕地或者科尔山背后的溪地之上晃一圈,而是决定直接和瑞兹一起回到城堡。

    他难得地没有在瑞兹的背上展开防风魔法,呼啸的风凌厉而混乱地吹向他,他垂着眼睛,好像与明朗的阳光和水洗过一样的晴空分隔开。

    他开始回忆:薇尔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呢?

    她是弗朗西斯城堡的前女仆长,跟随菲瑞娅一同从王都来到弗朗西斯城堡的人。伊莱头一次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她的脸,第一次扶着床沿走路就在她展开的臂弯之间,每一个稀奇古怪的想法她都会尽力去帮助实现,就连在研发新菜品方面非常富有创造力的丹娅也是在她的介绍下认识的。薇尔对伊莱的呵护程度比任何人都要多,严肃古板的外表之下永远不失温柔,伊莱曾经觉得她就是自己的大姐姐或者第二个妈妈。

    然后她就用一个魔法将伊莱和奥林一网打尽,只差一点就要离开弗朗西斯领地、前往奥斯都帝国。

    伊莱听迪伦提过,在他昏睡期间身处监狱的薇尔曾经提出要见他一面,犯下如此重罪的俘虏怎么能面见弗朗西斯的小少爷呢?迪伦拒绝了,醒来之后的伊莱保持缄默。后来迪伦询问他和奥林愿不愿意将包括薇尔和奥林亲卫在内的俘虏交给奥斯都,在一种自己都不太明了的情绪推动下,伊莱点了点头。

    原本按照他的性格来说,就算因为种种原因不杀死对自己怀有敌意的人,也是不可能让他们脱离掌控的。

    伊莱觉得自己的脑袋现在就像感冒一样混乱,他俯下身,用脸颊贴贴瑞兹脊背上冰冷的鳞片,好像这样就能让他稍微清醒一点似的。

    薇尔回来做什么呢?他想,她又为什么要说出自己是她的半个孩子的话、并且让帕里听见呢?

    瑞兹很快抵达了弗朗西斯城堡,它的体型愈加庞大,就算再怎么小心也无法像之前那样安稳地立在塔楼之上。于是瑞兹退而求其次地在城堡外的低缓的山坡上收起翅膀,伊莱熟练地从它垂下的尾巴上滑了下去,惯性有些大,他踉跄了几步,差点一头扎进草地里。

    “瑞兹,”他回过身艰难地抱了抱瑞兹垂下的头颅,真情实感地说,“你一定要找一个足够大的巢穴好吗?”

    龙的生长期十分漫长,对巢穴又非常专一,就算出了什么意外也不愿意寻找新的巢穴。瑞兹才四岁就这么大了,他怕瑞兹长着长着把幼年期还挺合适的巢穴顶破了。

    实在不行,伊莱沉痛地想,就让瑞兹在弗瑞兹地下岩洞筑巢吧,远是远了点,但那里够大。

    瑞兹显然不懂老父亲的操心,它敏锐地察觉到伊莱的心情好了一点,尾巴很开心地甩了甩。

    瑞兹停下的地方离弗朗西斯城堡有一段不远的距离,伊莱目送着瑞兹远去,就在他收回视线想要回到城堡时,身后鼓鼓囊囊的兽皮袋子突然动了动。伊莱一愣,下意识地望过去。一个灰色的小脑袋从袋口冒了出来,它警惕地望了望四周,确认那只拥有恐怖气息的龙已经离开之后才爬出了兽皮袋子,抓着伊莱的衣服轻盈地跳到了他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