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穿成领主小儿子后[西幻] > 第265章703
    很偶尔的时候,他能经过一两个贵族庄园。

    他长得像母亲,而贵族大都知道弗朗西斯的领主夫人长什么模样,他不能靠近,就坐在银松树最高的枝干上,拿着使用卡片得来的面包和牛奶,垂着眼睛看做些小生意的平民拖着一板车的什么东西到庄园一侧的小门。佣人模样的人冒出个头,给出了一袋沉甸甸的金币。

    平民低头一看,惊诧道:“这比说好的多太多了。”

    正清点东西的佣人笑笑,说:“是小小姐的意思,家主也是默认的,你们是在筹备收获节对吗?也算是一点心意,毕竟……”他的笑容淡去了,轻轻叹了口气,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现在的情况谁也说不准,也许就是最后一个收获节了。”

    银松树上坐着的小少爷咀嚼的动作一顿,过了很久很久,他放下手、搁在膝盖上,被咬掉一两口的面包上带着一点细微的血迹。

    伊莱这才抬起手,指尖隔着脸颊落在牙齿的位置上,他用舌头舔了舔牙龈根部,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点铁锈味。

    [宿主。]

    系统说,话语在称呼之后戛然而止。进化的人工智能在这个时候说不出什么话,或许在没有进化的时候,它能说出一些令人拍案叫绝的大道理。

    但进化是不可逆的,进化就像长大一样,会让个体进入另一个阶段。系统在自己的代码波动中分析出了更多的情绪,它或许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人工智能。

    伊莱不知道自己的系统终于确认自己出现了阶段性的变化,只是拿起面包,再一次咬了一口,溢出的奶酪馅料沾上了他的脸颊,像永远化不掉的雪。

    等到他跳下银松树,来到青石板的主道边,没有再像从前那样步行,而是抬手拦下了一辆运送蔬果的马车。

    车夫是个英姿飒爽的女人,见拦路的青年实在脸色苍白,言语间也很有礼貌,一个铜币也没有收。她热情地在马车里收拾出一个角落,慷慨地答应带伊莱一程。

    马车和赶车的前室之间隔了一层薄薄的木板,伊莱背靠这层木板,曲着腿,几乎封闭的空间给他提供了一些安全感,周遭蔬果是失去生命的物体,他终于能够露出近乎脆弱的姿态,在忽急忽缓的疼痛中寻找可供喘息的平衡。

    放松下来之后,视野似乎也变得有些模糊,他的胸口缓慢地起伏,一呼一吸都被拉得无限长,某个瞬间他会觉得吸进来的的冰冷空气中裹挟着锋锐的刀子,连带着他的牙齿和牙龈都开始出现细小的伤口,然而当他伸手去触碰,牙齿还是完好的,牙龈也没有渗血。

    车辆咕噜噜向前,伊莱七八岁在龙脊山谷发现的橡胶树因为数量太少而没有被开发使用,不过第二学院走出的工匠对马车的轮轴进行了改进,马车前进的时候不至于太颠簸。在这样晃晃悠悠仿佛摇篮的境地中,女人的声音透过一层木板传进他的耳朵里。

    “你是哪所学院的学生?”

    伊莱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意识到现在自己还是在学院读书的年纪,在现在的弗朗西斯说没有读书太奇怪,或许会引起女人的警惕,他想了想,说:“第三学院。”

    “哎呀,”女人惊呼道,“真巧,我就是去给第一学院的食堂送蔬果的。”

    伊莱一时间没想起巧在哪里,愣了一会儿,才想起第三学院和第一学院都在费斯城的周边,只是一所在南郊,一所在北郊。

    那确实是很巧,因为这种巧合,女人甚至主动提出让伊莱跟着她先到第一学院去,到时候她再把伊莱送去第三学院。

    伊莱笑着说谢谢。

    “不用谢,你看上去太虚弱了,孩子,树上落的雪都能把你压倒,等回到第三学院,你要认真上体能课——现在已经改成基础防身术了对吗?”

    快到二十五岁了还被叫孩子,伊莱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不是基础防身术,是紧急危机应对实操。”

    女人的声音变得放松一点,她似乎终于放下了一点隐藏在最深处的戒备。

    “无论是基础防身术还是紧急危机应对实操,你都要认真上,以后说不定是什么光景,第三学院出来的学生大都当官员,但官员也有需要应对危机的时候。”

    “嗯,”伊莱弓下腰,把下巴放在膝盖上,“谢谢您。”

    女人笑道:“说什么谢谢。”

    她似乎有未尽的话语,但最终没说出口,只轻声道:“休息一会儿吧。”

    伊莱没有休息,他很久没有安心地休息过了。骨头缝里的疼痛干扰他的睡眠,不停扯紧他的神经,以至于他处理外界信息的能力有所欠缺,竟然直到独自踏上这条道路,才知道弗朗西斯的领民正坦然面对一场可能到来的劫难——就像坦然面对冬日到来的雪。

    他的父亲从未为领民织造安心的假象,贵族和官员说起弗朗西斯的现状也平静,似乎所有人从很早之前就知道弗朗西斯是黑色海洋之中的孤岛,他们做出的努力只是让孤岛的面积扩大一点,但海浪前仆后继、源源不断,总要将整座岛屿吞没。

    这是弗朗西斯的命运,从黑暗时代结束、被赋予弗朗西斯之名的青年站在这片领地上开始,这场命运就写好了结局。

    不是所有存在都有改变命运的能力,他们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从未绝望或者接受,而是想——

    “就算我们死亡,我们也要咬下神明咽喉的肉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