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抛弃无情道剑尊后 > 106 一零六点光 “只是你”
    乌素的灵识飘荡在半空中,她站在这群星君飘荡的身体中央,低眸看着沉睡过去的李绰。
    她成为了最后一位活着的星君,她继承着瞑极阁所有星君的愿望。
    她要挣脱这——被那双无形之手肆意操控的命运。
    乌素想起了,自己在苍离宗看到的那局棋。
    那树下老者对她说,若她能见到李绰,请她一定要告诉李绰。
    ——对李绰说,她当年留下的那句棋已经解开。
    李绰哪里是没有能力下赢这局棋。
    她赢不了的,只是被扰乱的……无常命运。
    而当乌素自己来到她面前的时候,也正说明着,她的棋局真的找到了解法。
    乌素没有命星,她的命运不受祂操控,祂所行之事也无法扰乱乌素的判断。
    正如乌素那日在瞑极阁下的那句棋一样。
    她手中的棋子落下,便是将那句棋的规则重新找了回来。
    “落子无悔。”
    在她面前,一切平等,所以祂也别想再更改既定的命运。
    不受观测、不受操控的乌素,是唯一能赢下这局棋的人。
    李绰将性命交付给她,是为她呈上最坚定的献祭,她要她替她,完成这最后的残局。
    乌素的身影颓然从瞑极阁的上空委顿下来,虚空之中,她躺在了李绰的身边。
    谢幽冥是如此,李绰也是如此……
    他们从没问过她,她是否愿意承受这样的重大的使命。
    她是最自由无拘的灵魂,是漂浮于天地间门无所凭依的一团混沌。
    她的所作所为,她的选择,以至于她现在的模样与能力,都是由这些人间门的生灵塑造。
    但是,她有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吗?
    接受谢幽冥愿望的时候,她坚守的从不杀害生灵誓言被打破。
    下一条,要她打破的又是什么呢?
    乌素知道,下一条自己要打破的坚守是什么,这也是她感到迷茫绝望的原因。
    ——她明白了,之前李绰要她所下棋局的意思。
    被她决然抛弃的棋局右翼,到了最后,被斩断的是小殿下的右臂。
    他是日月,是照亮人间门的无私救赎。
    只有他才能成为最锋利的剑,将扰乱人间门的祂杀死。
    在这一瞬间门,乌素感觉到了无尽的迷茫,原来,她到现在也不知自己应该去做什么。
    她没有完全属于自己的目标,她也没有彼岸,从始至终,她都是人类愿望的工具而已。
    就这样吧,乌素低下头,她的眼睫垂着,素手抚上李绰紧闭双眼的坚定面庞。
    乌素俯身,将李绰临死前的最后一吻回赠给她,她的唇碰到了她的额头。
    这是,她所接收的谢幽冥愿望里掠过的一线光芒。
    他对李绰无尽的恨意里,还包裹着这样一丝贫瘠的爱意。
    在幽暗无边的恨意里,他还是想要,再轻轻地碰一下李绰的额头。
    “好吧。”乌素对李绰说,“我完成你的愿望。”
    “愿,四海平安,众生无恙,对吗?”乌素柔声说道。
    “那我去了。”她起身,身形有些摇摇欲坠。
    乌素仰起头,看向了自己眼前的天幕,她直视着那轮耀目的太阳。
    小殿下啊……她在心里轻轻呼唤他。
    她想,他真的不应该,爱上自己的。
    在对待这段感情上,乌素的选择比裴九枝更加理智正确。
    乌素想要从李绰的思维里退了出来,但她留下的东西很多,她还要花很多时间门才能完全消化。
    这导致她昏迷了很久。
    乌素进入李绰创造的灵识空间门,听她述说着,自己留下的完整计划。
    在这段昏迷的时间门里,裴九枝尝试用各种方式叫醒她,但都无济于事。
    他只知道乌素沉进了一个漫长的梦境之中。
    他试图为乌素渡气,呼唤她醒来,但乌素都还沉睡着。
    但,在他与乌素气息连通的时候,一场意外发生。
    裴九枝的情丝留在乌素的身体里,并没有被乌素吸收,上演一场她也因此有了感情这样的蹩脚戏码。
    情丝只是保存在她的心口,那情丝在乌素没有设防的情况下,感应到了裴九枝的气息。
    它朝裴九枝飞了过去。
    乌素藏不了他的东西,这情丝,终究会回到他的身上。
    那情丝落在裴九枝身上,在那一瞬间门,汹涌如潮水的无边爱意将他吞噬。
    与此同时,沉浸在李绰思维里的乌素感觉到李绰朝她靠了过来。
    李绰在乌素耳边低语:“小妖怪,是我骗你的,又有谁能参透这世间门所有的情感呢?”
    她笑:“我将我进入妖域之前的情感斩断,化作问缘,但这种感情,就像烧不尽的野草,一遍一遍地重新生长。”
    “我们人,本就是种出情与爱的丰沃土壤,再生出的情感,或许很幼小,但它会慢慢长大。”
    “你曾问过裴九枝一句话,若那一天晚上,进入观澜阁的不是你,而是其他的女子,他会怎么办?”
    “我告诉你,只有你,只会是你,他爱的就是你,不论多少次相遇,相遇的契机如何,他都会坚定地爱上你。”
    乌素仰起头,她回过身,在灵识的环境里,咬着牙将李绰的嘴巴捂住了。
    她死死盯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尽是迷茫与无措。
    乌素在想,她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
    日月天里的裴九枝,将本就属于自己的情丝完全融合了。
    这段诞生于云都弥漫着奇妙香气夜晚的感情,终结于一场春雨前。
    它缱绻、柔软、满溢着茉莉花的香气,带着甜丝丝的味道,一寸一寸侵蚀着裴九枝的思绪。
    他记起,他在她鬓边叼下的那朵花。
    他记起,他紧紧握住她的手。
    他记起,与她唇舌相触,神魂交融的灵魂震颤。
    裴九枝知道,自己是爱乌素的,但他新生的感情还如嫩芽。
    久违的情丝,就像埋藏在树下地里多年的陈酿,温酽浓烈,只嗅到它的香气,就令人沉沦。
    他惊喜于,自己原来真的如此爱她。
    但……他惊恐于,自己无法控制这样炽烈的情感,就如他之前一次一次在她面前的出格表现。
    裴九枝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之前对乌素的情感还可以控制。
    但当情丝拿回之后,这情感便汹涌如决堤之水。
    他不再能控制它,而他,也终将会被这情感影响。
    旁人的忠告,从来没有错过。
    因爱生惧,他爱她,恋她,不愿离开她。
    最终,他也会因为这爱意,而对他的使命产生退缩。
    他不该……不该爱上她。
    裴九枝抱着乌素,闭上了自己的双眸。
    在拿回自己情丝的这一瞬间门,他要做的竟然不是吻上她,而是将她推开。
    他将乌素抱回了她自己的房间门,将她稳妥放在了榻上。
    最后一吻,落在她的唇上,裴九枝闭上了自己的凤眸。
    在那掩下的黑瞳之中,藏着无数双方心知肚明的暗涌。
    裴九枝慢悠悠走回了镜湖中央的冰窟里。
    他盘腿坐在冰窟中央,那柄横放在他双膝之上的黑白长剑,正在缓缓发生着变化。
    裴九枝对着冰面,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在他的左手无名指之上,有一枚黑白混沌交缠的戒指。
    此时,一只尖利的白色骨爪从他的身体内部刺了出来。
    因爱生出执念,这段感情,在裴九枝的身体里,早已酝酿出了可怕的心魔。
    更严格来说,心魔,是被主人抛弃不要的情感。
    存在于主人心口的时候,他是爱意,在离开主人身体之后,他变成了无用的心魔。
    如今,这心魔破体而出。
    裴九枝的胸膛被撕裂,沉静的凤目从中裂开。
    一只纯白色的心魔,将他当成破开的茧,从中慢慢爬了出来。
    他对她的爱如此纯粹,就连酝酿而生的心魔,都是纯白的颜色。
    裴九枝是很纯粹、坚定、善良的一个人,他心中所谓的执念心魔,也不曾沾染邪恶颜色。
    心魔是一只飞鸟的模样,全身只余白色的骨架。
    在他脱离裴九枝躯体的时候,他无名指上戴着的戒指,也来到了他的手上。
    与此同时,裴九枝双膝上放着的长剑也变回了最初那把铁剑的模样。
    被撕裂了胸膛的他颓然倒在冰窟之中,他用最大的决心与毅力,才将这心魔剖出。
    或许,他并不能称之为魔,他只是他所有的情感化身。
    裴九枝的本体仿佛被丢弃不要的容器,昏迷在地上。
    而那白色的心魔踏过他的身躯,直直朝着乌素方向而去。
    ——
    乌素在李绰的灵识幻境里留了许久,待她苏醒的时候,她睁开了眼,却也看不见自己眼前的景象。
    正好,在她苏醒的这一天,她失去了自己的视觉。
    这是乌素最后还没完全拥有的感知。
    她摸索着坐起身来,只听到自己脚上的锁链哗啦啦地响、。
    与此同时,乌素感觉到有一只冰凉的骨爪抓住了她的脚踝。
    乌素吓得往后一缩,她想要去触碰自己面前的不速之客,她并不惧怕他。
    但那心魔躲开了乌素的触碰,他锋利的骨爪尖端在金色锁链上轻轻一划。
    “哗啦——”是金色锁链落下的声音。
    他为她解开了这亲手所伤的禁锢。
    乌素半靠在床榻上,愣了许久。
    她想起,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云都的黑牢里,似乎也有人俯了身,替她将脚上锁链解开。
    那时的她,也没想到,在千年之前,也是那样的一双手替她再上了一道锁链。
    如今,她也没想到,又有一双手,替她将这锁链解开了。
    “小殿下?”乌素有些迷茫地轻声唤。
    他没有应答,只是将乌素的手牵了起来,乌素在无边的黑暗里,触碰到了他手上的冰凉骨刺。
    是……魔?
    乌素不知发生了什么,她迷茫地睁大了自己看不见的双眸。
    他领着她往外走,乌素也就跟着走,她知道他在救她出去。
    乌素知道,这是自己离开日月天的唯一机会。
    她念着裴九枝身上还有伤,在离开之前,她还想去看看他。
    但双手坚定地将她往外拽,乌素感应着他身上的熟悉气息,安抚似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我不能回去看看他吗?”乌素轻声问。
    白色的骨爪抓着乌素的手,摇了摇。
    “好吧。”日月天破开禁制,乌素趴在他的背上。
    他的骨翼展开,如青鸟载着飞蛾,带着她往仙洲的高远天地飞去。
    乌素想,上一次她离开的时候,还能吻一吻他的面庞。
    但这一次,她离开得猝不及防,却不能再见他一眼。
    乌素在一片黑暗中,手掌按在自己身下的冰凉骨刺之上。
    她想,有什么必要看呢?
    她该去做自己的事情了。:,,.